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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中最狼狈的事情,就是在人生无比狼狈的时候,遇到光彩亮丽的前任,而且是曾经自己万般瞧不起,厌烦了一辈子的前任。

    多可笑多讽刺啊,他瞧不起了她一辈子,现在却连给她提鞋都不配了。

    以前他还是丝绸厂厂长的时候,在园林里碰到宁香,他还能笑着和她打声招呼,叫她一声“阿香”,请她一起逛逛。而现在只想把头埋到地里去,一辈子不见光。

    宁香看到是他,自然也没再多给目光,走过去便过去了,只当没有看到他。

    林建东倒是回了一下头,出声问了一句:“那是江见海吗?”

    宁香不关心地笑一下,“应该是吧。”

    林建东收回目光,想想村子里对于他的那些传闻,知道他过得不好,也便没再多说什么。

    江见海一直等宁香和林建东走远了,才又抬起头来。他抬手扶一下脸上的眼镜,眼睛里和脸颊上都是浓到化不开的尴尬难堪和懊恼。

    摊子他也不摆了,直接收拾东西走人。

    他是年后自己一个人来苏城的,江岸江源跑了不回家了,他管不了后来不管了。江欣平日里也不听他的话,他现在也放弃这个女儿了。

    他把家里分的地给江欣的二姑家种,也把江欣留在了她的二姑家里。他自己收拾了点东西跑来苏城,用手里还剩的一点钱找了个地方住,一个牛棚般的破地方。

    没有本钱做不了别的生意,他就搞了这个代写的摊位,一块极其简单的写字板,加上一块粗糙的广告牌,一个凳子一支笔再加上一些纸张,就齐活了。

    他早堕落颓废得爬不起来也立不住了,现在也没什么别的想法,随便混日子赚点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被刘莹坑出心理阴影了,没再想过娶媳妇成家,只想有一天活一日,不饿死就成了。

    所以他从村里出来到城里,不是为了再爬起来,他早就自暴自弃破罐破摔了,他出来一是因为不想种地,二是实在受不了村里那些人瞧不起的眼光,以及各种风言风语。受不了就只能想办法躲,于是就躲来了城里。

    但今天老天爷似乎就要跟他作对似的,让他在这里碰到宁香,心态崩到活也不想干了,正收拾东西准备走人呢,结果又上来一个人,开口就问:“是江厂长吧?”

    此时此刻再听到“江厂长”这三个字,江见海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他虽然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但也知道这人不可能说出什么让他舒服的话来。

    他早就不是什么江厂长了,他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何必还要用这三个字来侮辱他,给他这样的难堪。走过去当不认识不好么,非要上来问这么一句,什么用心?

    江见海嘴里说着“你认错人了”,手上收拾东西的动作更快,然后摆脱掉这个上来叫他江厂长的人,微弓着腰垂着脑袋逃也般地匆匆走人。

    那人还留在原地挠了一会头,嘀咕说:“不是江厂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