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简陋归简陋,却干净得很,地面上的草席擦得一尘不染。干干净净的木桌上还摆着两盆水仙。自己身上的被子打着补丁,洗得发白,却带着一股太阳的香味。
还有身上穿的一身粗布衣服。
他抬起手,摸了摸身上衣服的纹路,听那老太太道:“这衣服啊,还是我孙子的。我们老两口命苦,儿子儿媳早夭,连我那孙子孙媳,也在海难里丢了性命。这衣服是我舍不得丢掉的,小哥莫嫌啊。”
白江秋忙道:“多谢老人家。”
他久病昏迷,也不知睡了多久,乍一听到自己的声音,自己都吓了一跳。
沙哑,虚弱,一点气力都没有。
他咳嗽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沉下嗓子追问道:“老人家,你可见到了一位姑娘?”
他话音刚落,瓷器摔碎的声音便骤然响起。
白江秋一惊,忙抬头看过去。只见茅草屋敞开的门口处站着一个姑娘。
他立即睁大了眼睛,因为那个姑娘,正是曲星稀。
头发随意束着,穿着一身同样打着补丁的粗布衣服,双手张开,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地板上,一个瓷碗被摔成了几瓣,冒着热气的药汁泼洒在地上,屋子里顿时充溢了浓重的苦涩药气。
还是今生今世,还可再见。
“曲星稀!”白江秋忍不住向她伸出一只手,挣扎着爬起来。
他从来隐忍,即使胸中有奔流的怒涛,表面也时常那般冷淡。可是这一次,所有的举止并未经过大脑,也未经过他惯常的控制。
曲星稀怔了怔,这才从方才的惊愕中清醒,顿时两三步冲过来,扑到床前,抓住了他的手。
“冰块儿……”他喃喃道。
一瞬间,她的眼眶憋得通红,泪水夺眶而出,漫过失去光彩的苍白小脸。
原本那样自信,那样开心,那样俏丽的一个人,现在面色无华,两颊凹陷,一双泪眼之下,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曲星稀……”白江秋静静看着她,不知不觉间,伸出另一只手,拂过她腮边的泪水。
“对不起,我……”他不知说什么好。让她如此难过,他内疚得很,可是,她会为了他如此,又使他心中的感动快要溢出来。
得她如此,今生无憾。
老太太看着他们沉默了一会儿,满脸洋溢起笑容,她站起身,将手中的汤碗放在木桌上。
“小哥和丫头好容易再见,就说说话吧。药洒了没关系,我再去煎。”
她说着,走到门口蹲下身,捡起地上碎磁,又拿起抹布擦拭草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