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宅的构造很奇特。没有府院大门,把盐行当门板。盐行柜台后左右两边门,左边往宅院, 右边往临时周转盐仓。
好在墨老爷平日鲜少会客,不然那道窄门,还真没几个人愿意进。
掌柜的把她送进门,步烟跟随一位老妈妈穿过连廊。
“老爷近日身体可还好?”
老妈妈叹气:“说实话,好一阵儿坏一阵儿的。昨儿喝了大夫开的方子,昏昏沉沉睡到今天中午,方才醒了不到一时辰,就喝了这么一小点粥。”
她伸手,用食指和大拇指比了一个夸张的小圈。
人一旦不想吃饭,八成是无咎必安要来收人了。想想墨无砚也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身边连个陪的人都没有,终日活在过去,多多少少有点悲剧。
步烟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劝劝,但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天下人都忘了苏小姐,唯独她跟墨无砚不能忘。
老妈妈把步烟带到书房门口,拜托她稍等一下,一溜小跑,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份食盒。打开,一碗南瓜小米粥配一小碟咸菜。
“步娘子,老爷最爱吃这个,你好歹劝劝,兴许听你的呢。”
“我尽量。不过老爷的脾气你也知道……”
步烟接过食盒进去。
书房昏暗,窗户只开了一条缝,漏进来的阳光照亮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其他地方都隐在混沌里。
画中,一位身着淡青色罗裙的妙龄女子,手中拈一枝将离,放在鼻尖轻嗅。她微微侧过脸,脸颊一对圆圆酒窝,笑容单纯又温暖。一如照到画上的阳光,与周围暗淡的环境格格不入。
等眼睛适应了屋内的光线,步烟才在桌旁的梨花木椅上找到死气沉沉的墨无砚。
她心里咯噔一下,觉得此人恐怕时日无多。
上次她借着做工的名义来送信时,墨无砚也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可起码眼里还是有光的,哪像现在这般黯淡。
“老爷,京里来信了。”
她把食盒搁在桌上,从怀里掏出信封,两手捧着递过去。
信的内容她不知道,她只是在扮演顾栾和墨无砚信件中转站的角色。但是希望能有好消息。
墨无砚动作极慢地接过,一边声音粗重地喘气,一边一点点打开信封,仿佛这个动作能耗尽他最后一点力气。
他把书信展平,步烟赶紧端来放在门口的大口扁肚油滴釉浅瓷盆,放置在墨无砚能够着的地方,然后背过身去,静静看墙上的美人图。
墨无砚把展平的信纸丢进瓷盆,薄薄的宣纸遇水变色。顾栾的墨迹被晕染开,消失的同时,纸上渐尖浮现出另外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