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着人拿了那炭铺老板来,他倒是个硬骨头,现在还在狱中熬着,不过咱们大可猜猜,他能熬到几时?”
宋培然缓缓抬头,死死盯住姬倾,那谦谦君子的脸皮终于一块块剥落下来,露出里头血淋淋的伥鬼:
“东厂好手段,你已然都查得清清楚楚,还差我一纸供词?”
姬倾轻笑着直起身,皂靴尖儿玩味地拨弄了那银锞子两下:“咱家要抓的,不止你这条沽名钓誉的水蛇,更要循着浪头、抓住那兴风弄雨的恶蛟。”
说着,他信手点了两个番子:
“带宋侍郎回诏狱,兵部陈侍郎眼下正在诏狱喝茶呢,务必让两位侍郎打个照面。”
番子们抱拳领了命,挎着刀上来要拖走宋培然,而变故、就是在这错身的一刹发生的。
远天边一声厉响炸裂,滚滚回荡的余音震得众人纷纷看向墙头。而司扶风站在宋培然对面,眼前便骤然爆开一簇红白斑驳的血花,她在那纷纷洒落的细密血珠里抬起眼,正对上他瞪大的眼睛——
巨大的血洞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前额上,里面隐约露出破碎的血肉和颅脑。透过幽深的洞口,能看见他身后的官员们鲜血披离、茫然惊恐的脸。
而宋培然的眼神如同熄灭了余烬,快速褪去了惊愕和不甘的神采。他枯槁如朽木的身体晃了晃,失神地重重砸进血泊里,给那暗色薄冰添上了滚烫一笔!
不过一瞬,宋侍郎满身的温平清和就被活生生剥离下来,撕下人皮、化作一具面目狰狞的尸体!
司扶风一把攒紧了拳。
绵绵扩散的余音里,她听见自己下意识的大喊响彻庭院:
“鸟铳!是鸟铳!掩蔽!”
骨血里的本能瞬间被点燃,第二声厉响炸开之前,她已经一脚点在庭柱上,在姬倾挑起长眉的错愕中,毫不犹豫地将他扑倒在墙影下的浅草间。
那宽大鹤氅悠悠落下,如同垂下了墨白的烟云。
司扶风一把挥开那绊手绊脚的衣裳,满院子惊叫、哭喊、马嘶交织成嘈杂的声浪,刹那间如同热腾腾的鼓点在耳边煽动,她的胸膛里便烧起了烈烈怒焰。
每一次!每一次寻着蛛丝找到巢穴、却都被对方一刀斩断了因果。这偌大京城里藏满了暗鬼,姬倾与她步履维艰,根本甩不脱身后的鬼火游魂!
她恨恨地咬着牙,翻身下来、匍匐着扫视庭中。杂沓慌乱的脚步中,粤州清吏司郎中钱从抱着脑袋、哭喊求饶的身影撞进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