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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胖子,你如今谋了积善堂主事这么个肥差,不管管外面那起子臭肉也就罢了,倒连我们哥儿几个也翻脸不认了?”

    大秋天夜里,刘胖子披着那么薄的衣裳,愣是吓出一头的汗。那满脸横肉的缝隙间硬是挤出些笑,苦巴巴地皱成一团:

    “大爷们,小的瞎了眼,小的以为是外头的流民。爷爷们不要看他们死鱼一样动也不动,一个个都是坏茬,平日里没少欺负小的。”

    那百户沉着脸、紧了紧袖甲不说话。小旗却笑了声,一脚踹在刘胖子脸边上,不耐地吼:

    “行了,咱们哪有空管你那些坏心肠,就问你一句,你这积善堂里,有没有毁了容的流民?”

    那刘胖子不可察觉的瞪了瞪眼,捂着脸抬起头的时候便换了一脸赔笑:

    “回大爷们,有是有几个,但流民都是喂不饱的懒汉,成日里在各大积善堂之间流窜,这边喝口热粥、那边领个窝头,那几个小的已经好些时日没见了,指不定烂在哪个水沟里头了。”

    那百户这才轻笑一下,俯身用手背拍了拍他另一半肥脸:“给我记好了,有大官向东厂揭发,说鬼虏奸细拿了安置黄册、混在流民里。鬼虏人与大胤子民样貌相差甚远,两国又不通商贸,常日潜伏靠着易容躲不了几时,定是彻底毁了容貌。所以,那几个毁容的回来,立刻通知咱们。”

    “不然,隔着皮囊把你这身肥膘活活抽出来,刚好给这巷子点灯。”

    刘胖子吓得连连磕头,脑袋撞着地上砰砰乱响。

    那百户冷笑一下,在他衣裳上擦了擦手,这才起身喝了句“下一家”!

    出了门,小旗看似嬉笑着递上块帕子,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却全是警醒:“百户,下官方才瞧得清楚,那刘胖子眼神分明不对,要不要派人盯着。”

    “话已经传到了,档头也说了有人在暗处盯梢,咱们切莫轻举妄动。”百户低头擦着手,作出一脸不耐烦地模样,言语却放得极轻:“叫两个咱们惯用的乞儿,混在流民里头守在巷子里,若有事便偷偷来报。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坏了厂公的计划。”

    小旗笑眯眯接回帕子,低低说了句“是”,一行人便又呼呼喝喝地走远了。

    积善堂里,锦衣卫们杂沓的脚步声刚消失,刘胖子就皮球似的从地上弹起来,他搂着膀子急惶惶地冲进屋,才落下门栓,就上气不接下气的自语道:

    “大事不好了……”

    “哦?什么大事不好了?”嘶哑低沉的声音在跳荡的烛火里响起,像半夜里、冷冰冰的指甲刮过棺材板。

    刘胖子“啊”一声怪叫,转过身,对上一张千疮百孔的脸。

    那满脸的皮肤都被烧得坑洼不平,鼻子被生生削去了一截,一笑起来扯动着筋肉,两个黑黢黢的鼻孔就夜叉似的喘着粗气。眼眶上的肉膜因为被烧坏了,眼珠子就裂着血丝突出来,一看人、就像庙里瞪着眼扒人筋骨的地狱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