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父亲,便快快起来吧。礼仪虽不能废,但人伦亦不可抛。”
她的声音温和而庄重,毫不似平时偶然带了几分小女娃的随意、俏皮。崇安侯听在耳中,在心底暗暗点头。
教养姑姑孙彩是太后跟前的红人,教习礼仪的时候对聆音赞不绝口。
聆音悟性极高,礼数更是妥帖,初见那日便不着痕迹将手上的一汪翠色通透的翡翠玉镯脱下,往孙彩姑姑袖子里那么轻轻一推,面上却是一派温柔谦和:“往后要承蒙姑姑多照顾。”
聆音的玲珑心思,不显山不露水,只随那清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孙彩察言观色之际,便打心里对聆音的评价高了几分。
大婚的那日,秋高气爽,天际浮云依依。凤鸟从天飞过,迅疾地消失在如澈的碧空。
帝后大婚乃国之大事,繁文缛节甚多,聆音忙乎了一天才有了停当的时间。丽妆华服,时常有汗水自额间溢出,一旁侍候的宫人便迅速擦拭,立马补上妆。她端坐在雕凤镂金床沿上,入眼皆是龙凤翻飞之图,巨大的龙凤双烛的烛火在眼里明亮。
到底还是芳华女子,到底还是欠缺了历经的世事,她的心里,还是止不住生起新嫁女子的忐忑。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是母亲的愿望,却至死也未能实现。
然而她和那个她将嫁的男人之间的维系只存于家族、朝堂利益之间,和“利害”二字脱不了干系。
即便她认为自己的心肠已经足够冷硬,且从小在两名杜绝情爱的女子的耳濡目染之下,自觉已经视天下男子如尘芥。但毕竟未经世间的大风大雨磨砺与洗涤,她心中亦是有期盼,有向往——那到底是天下之君,是她的君,更将要是她的夫。
他到底是否如传言一般俊逸如神,优雅如画,深沉似海?
他幼年登基,笑除奸王,是否如传闻中那般喜怒莫测,心肠冷硬?
外邦视其年弱,引兵来攻。他横扫八荒,行奇兵,点明将,提贤才,明法度,去内患除外忧,威慑天下,令四海无不服,不敢来朝侵犯。他是否如同战神一般焕发着杀伐决断的气息?
宫人们小心翼翼搀扶着她,引领着她来到正宫的居所,凤兮宫。
椒兰的香浮动于空气中。在漫长的时光中,她坐在榻上,屏息凝神,静静地坐着,思绪却飘飞,想着这辈子于她而言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她身披嫁衣之时,母亲同她已是生死两隔,而淮姨却碍于身份不能现身,到底是有些遗憾。
母亲曾对她说,“阿止,你要做天下最优秀的女子,让天下的男子望尘莫及,不要成为尊贵的摆设,芳心什么的,留着给自己就好了,莫要成为男人的附庸。”
若是母亲知道她最后还是嫁与了帝王家,不知道又要有多担忧惆怅。
至于淮姨……她是个洒脱没有正形的人,离经叛道,最是不爱常理出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