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说她娘家不厚道,不知道还以为我陆家,以为我高秀兰不是个东西,给儿子说媳妇连身衣裳都不给。”
“这个我也不能计较,好歹人已经来家里了,以后总归是要一起过日子的。她也是个受罪的,在家里过的苦,家里两个丫头都出门了,我又她这么一个儿媳妇,那自然是拿着当自个儿亲闺女疼的。头一年多还好,就从东城回来结婚之后就不对味了,隔三差五的跟东财找事,一天到晚的也不见个笑脸。你喊她她就应一声,不喊她她一天到晚都没有个声,就跟家里没这个人似的。”
“然后五月里就发现怀上了,怀孩子这事吧,我是真的挺高兴的,东城和盛夏刚刚结婚,还没有动静 东福还小,东财这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生下来都是我的第一个孙孙。家里还有点棉花攒着我打算年底给你大哥和我做身棉袄的,我们俩也快十年没换过棉袄了,布都穿捋了。”
“但是这有孙子了可不就得紧着孙子?我东家西家的跑,凑了布头子给缝了百家被和小枕头 还拆了衣裳给拼了棉裤,里面的也给缝了。哪晓得人家就嫌弃那是旧的了,我要不是偶然听见两口子关上门在屋里说话我还不知道,我费心吧啦的在人眼里就是臭狗屎。 ”
张红英一直没吱声,就听着她在那絮絮叨叨。
“我这一辈子,不管是对自己的孩子,还是对兄弟妯娌,我高秀兰都能拍拍胸脯说的起话,我没亏欠过哪一个。”
“要新的也成,头年东城给寄的布票还有,我跟你大哥一大把年纪了,穿不穿新袄都无所谓了,能有个挡头不露肉就行。我就给她了,布买了,随她怎么折腾。这折腾来折腾去,衣裳也做好了,屁大点事情,又哭上了。你说这一天天的,这日子还怎么过,整天哭天抹泪的,晦气不晦气!”
抱怨了一通,说的也都是能说的,还有的,她对着张红英说不出口。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说出来就又是一桩是非。
张红英叹了口气:“你总是劝我啥事情都要看开点,这话现在我又拿来劝你。都说儿媳妇进门要拿着当闺女待,但是这儿媳妇啊和亲闺女那是真的不一样。”
“闺女是自己生的自己养的,打就打了,骂就骂了,回头照样还是亲亲热热的,没有隔夜仇的。儿媳妇不一样,儿媳妇那是人家家里养大的,别说打骂,一句话不对那都是会放在心上的。”
“咱们当爹娘的,只能尽心,心尽到就行了,旁的,要怎么做那就是人家两口子的事情。孩子大了翅膀硬了,就不是小时候要吃要喝的那个时候那样子了。”
高秀兰道:“道理我都知道,这就是久了,心里憋的狠了。这干啥都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好我好大家都好。有点自己的想法也正常,有点脾气也没啥,但是不管咋样都得有个度是不是?谁都有脾气,不能因为我年纪大了就一定得受着让着对不对?”
说着说着,就是接连几声叹气:“人这一辈子,真的是什么时候不闭眼什么时候不能解脱。小时候总觉得日子好难,想快点长大,长大了自己就能吃饱穿暖。可等长大之后却有干不完的活吃不完的苦。于是就想着嫁人吧,找个男人嫁了,自己就是真正的大人了,这日子想怎么过就能怎么过了。”
“等嫁了人,有了孩子,又想着等孩子长大吧,等大了自己能养活自己了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可是孩子大了,就又得成家了,媳妇进门了,孙子跟着就来了。一辈子都不能消停,你说人一辈子活着到底图个啥?”
张红英仰脸看着暗沉沉的天道:“人这一辈子就这么回事呗!谁也不能自己做主来不来这个世界。来了,那就只能这样,一步步的往前走,哪天走不动了,立不稳了,那就该死了,也就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