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姮这会儿才忽然发现自己有个特别的本事,光听声音就能辨别对方是好人还是麻烦,许是这些年练就出来的。
夫君的嗓音虽清如澈水,带着旁人学也学不来的贵气,但特有的温和恰到好处的冲淡了这份轻易就能压人一等的矜贵,让人听着就会很舒服,甚至更给他添了一分难言的君子风骨。
长姐明镜同其他氏族贵女一样,是门楣书香养出来的大家闺秀。举手投足言行举止都分寸雅致,说话轻缓,藏着腰板直挺的气质。可她有着比其他贵女更出色的真诚和温柔,好比一句‘谢谢’,旁的大小姐说出来,只当是一阵风就过去了,没什么真意。若换作明镜说,听的人自觉得她谦和,身心舒意,也愿真心实意地还一句‘客气’。
而眼下这道嗓音,很显然是麻烦。
明姮起身回望,清槐摆着织锦穿花云的缎裙莲步而来,玉颜如花照水。
她上下打量着眼前娇而不媚的少女,语气轻傲,“就是你代替你姐姐嫁进了摄政王府?”
身份尊贵之人,说话素来不需要委婉。明姮闻言稍有怔神,还未想如何作答,对方身侧的侍女便语气不善地训道,“见了清槐郡主还不行礼,无视尊卑,护国侯府就是这样的规矩?”
“银梓,明家二小姐的身份,入不得宫也上不了场面,不认得我也不足为奇。”
名唤银梓的侍女笑了声,附和道,“郡主说的是,是奴婢忘了,小小庶女哪有机会见到郡主。”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明姮秀眉微敛,心里暗自叹息,没闲心理会她们说什么,只出神地想着,银子这个名字倒是不错。
明姮并不想同这身份尊贵的郡主周旋,于是恭顺地行了礼,“见过清槐郡主。”
清槐见她逆来顺受的模样,冷声道,“我还当明二小姐成了摄政王妃,不会屈尊给本郡主行礼呢。”
摄政王那样风姿迢迢的良人,就这样便宜了这个心机叵测的女人,如何能叫她甘心。原本明镜不愿嫁,她自觉寻到了机会,她倾慕容循这许多年,到头来却还是眼看他娶了别人,还是个以不齿手段算计着嫁给他的女人。
明姮只当自己倒霉,看个鱼儿也不安生。她谦卑温声,微微颔首,“郡主想是来寻王爷的,臣女不敢耽误,先行告退。”
“你给我站住!”
明姮刚转身的步子停住,颇有些无奈。
清槐走到她跟前,美目怒意丛生,“你好大的胆子,本郡主允许你走了吗?”
“郡主还有何吩咐。”她嗓音轻柔,没有丝毫不敬之意,可偏不卑不亢,摘不出错处也咽不下气。
“原本念你庶女出身,不与你多计较,可现下看来,护国侯府的规矩当真是不成方圆。莫说你姐姐,你父亲见了我都尚尊三分,你竟敢对我不敬。”
清槐郡主乃先帝所封,苏氏伯爵府不论其他,光这份荣誉便不可多得,尊贵不凡。
“臣女身份低微,先前未曾认得郡主,还望郡主恕罪。可之后臣女以正揖礼向郡主俯首,怕误了郡主正事不敢耽误便告退。臣女愚钝,不知郡主所言的不敬,是何意。”
大郢正揖礼,女子右手压左手,手半藏衣袖,与肩而平。俯身低眉,而后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