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大夫者,文以载道,以修为德,以齐为炼,以国为志,以济为任。臣身出士家,累世书香,自开朝来,族中子弟皆以士为志。
承帝之明,行者士大夫治,今海晏河清,政治清明,然于微处尚见百姓苦。臣初任宝应县之丞于,核粮见非也,而书难解稼穑,臣即亲往田中行,民见悦,臣与之同刈麦,去履赤足,蒸暑灼炎,遂感民之艰。又邀余返家,设酒杀鸡作食,命垂髫奉酒,臣四顾皆土垣草棚,晓其度日尚苦,而以父母之小动而出家者酒食以待,此我感,官之责。
又蒙陛下之恩,我之迁京,于河见纨绔斗富,大恸,而陛下今欲聘吾女为妃,令臣恐朝中效之。然此君之恩,臣不敢拒,开朝来后妃之家乃少有重于政者,陛下此处,则开其先,今臣于二府,吾兄掌三司,此重在身,更宜清身。
然人之欲不可绝,吾与吾兄尚可秉正身,然百年之下世何以,臣不知之,若为之戚族,浊乱朝纲,百死难赎。故请陛下赐绝子汤与吾女,其自幼读书,闻之欣然,言为义死亦无悔,女尚如此,吾与兄必仪形,遂请骸骨,教训子孙,等我女终于闱,他等复出科,是乃士大夫之节。
但有私欲告陛下,吾去后吾女遂无倚,宫闱寂寞莫有子,但以陛下之念生,请陛下善之。若恩宠笃,陛下勿以其封族人,臣唯愿其余生能安济瘳矣。愿陛下矜悯愚诚,厌吾之心,使我等士清得全,今生不能报效,处江湖之远亦以朝政忧。臣不胜犬马怖惧之情,谨拜表以闻。”
“念完了?”官家问内侍。
内侍听不出他话中情绪,将札子合上,心中惶恐不能,强令自己冷静下来,答道:“回官家,念完了。”心中却道那杜贺生真是大胆。
官家拿起内侍带回来的圣旨,皱眉问道:“杜家竟无一人有所异议?”他观杜贺生爱女之态,未料他会有此决定,竟不惜如此自毁。
内侍观他情态,便知其怒火已歇,想起方才回禀杜家抗旨的时候,官家勃然大怒之态,此刻已经是温和许多了,便道:“未有异议,奴婢宣旨之时杜家老少俱在。”
官家闻言却是笑了起来,叫内侍把札子递给他,只简单扫了几眼,站起来走到那幅画前,感慨道:“这群文人,这群文人!”说完就转身,对内侍吩咐道:“叫人备车马,朕要亲去杜家。”
内侍闻言震撼,这封奏表竟有如此威力?却不敢拖延,忙叫人去备了仪驾。
杜家这里也实在不轻松,阿鱼也是圣旨来宣之时才得知此事,此刻在房中正拉着灵雨说话,只是灵雨得了交代,不能告诉任何人,面对阿鱼的问话也只是摇头,道:“大伯跟爹既然敢抗旨,说明他们早就有了对策,我们不用操心。”
阿鱼却不信她提前不知,这几日便见她心事重重,那夜跟文姨娘又是深夜才归,观她不欲多言也不追问,靠在她肩上道:“义父究竟写了些什么在札子上?我看他跟大伯的表情,皆大义凛然,莫不是等着官家罢免吧!”猜想至此,心中也生出感动,他们竟能为了灵雨做到如此地步,一时间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