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得到回应他心中的紧张舒解了几分,“我……”
他顿了顿,暗自清了清嗓音,“我早先见同窗们纷纷议论了婚事,心中全无此念,唱榜那日却想到姑父为你择挑那几个,皆配不上你玲珑,我思来想去,这遍东京里,也就我堪堪配你。”
才说完书架后便传来她一声轻笑,他更放松了几分,灼灼看着那身影,“我从前难解风月,总以为是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倾心断肠,那夜在琼林苑中,叫秉舟一点,方知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只我之情,往昔幽晦不明,又受礼法所缚,盼你永似明月皎皎不堕凡尘,便一字不敢提,今朝你若堕红尘,谈风月,可能允了我?”
阿鱼乍然听得这一番话,惊诧之中又有一丝欣喜,却也难怪,当日御街之上,苑晴昼暄之时,娇浓燕语之下,红绿纷纷过眼去,只有繁花争相拱于他身,这样的少年郎,如何不勾起小儿女心事,她便含羞应了声好,又将手轻轻托在书架上,“我也有话想跟表哥说。”
连怀衍又惊又喜,半边身子都靠在了书架上,怕自己听到她表白心意会失了态,“表哥,我昨日听到二舅母来意之时,对这桩……婚事是抗拒的。”
“嗯?”连怀衍立刻挑起了眉,又听她话中带了几分安慰之意道:“表哥听我说完,第一次去连家之时,光是认八个舅母就已是头疼了,后来又来了十多个表姐妹,还有六七个表兄,我回来之后跟姐姐们玩笑说这样的大家族也不知何人能管掌下,这个自然不算我的忧虑,家族昌盛才是好事。”
“只是后来,楼姨奶奶丧仪,我跟四姐姐在连家竟见到还有穿红带绿玩耍的,下人们本该各司其职,我却见到诸多混乱。表哥,我幼时在市井长大,后来又到了杜家,少有去到别的富贵之家做客,我以为书香门第都是杜家这样的,规矩森严却有人情,所以想到往后嫁入连家,我心里就生了畏惧。”
“我常在外求学,并不知道家中会是这样,往后……”连怀衍不知家中还有这般难堪,又不可辩白。
阿鱼透过书架看他身形摇晃,忙道:“我知道的。昨夜三姐姐给我写了信,她说我之归往,只看你,就是温柔佳处,叫我掂量,一个连怀衍值不值得我去卷进一摊混乱,我本想说不值的,可是今日又碰到了陆先生。她问我心中明月朗照,是要照向何人,我才想到,我心之昭昭,所图的唯一个清净罢了,可即便是广寒凌霄也是不得清净的,若是表哥,那混乱麻烦也并非不可忍受。”
连怀衍怎会不明白她的话,眉梢眼角皆染上喜色,想走出去又怕吓到她,却忍不住许诺,“五表妹,我不会叫你去面对那些麻烦事的,我知道你不是愿意受制于内宅的人,往后我外任了,便带你同去,我们登山临水,去看看瀛洲烟波浩渺,去庐山看白练腾空……”
“姑娘,老爷带人进园子了。”雁影轻轻推门走了进来,阿鱼看了那石青色身影一眼,正好碰到他灼热的眼神,面上一热,只匆匆说了句“我先走了”便离开了。
连怀衍看着她身影远去却十分不舍,等她出了书阁才脱力靠在书架上,又不由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