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宜祯吃面吃到一半, 听到后院传来高谈阔论的响动,仿佛是几个暂时落脚驿馆的商户、在唏嘘着这些年行商路上的见闻。
柴门虚掩,外头的声音被门板和夜风过滤得模模糊糊, 只能从中捕捉到“西域”“大漠”几个字词。
但饶是如此,小姑娘也不由得放亮了眼睛,悄悄地竖直了耳朵。
隋意端量着她, 好整以暇地用指节扣了扣桌案:“祯儿妹妹喜欢听这种故事?”
“嗯。那些地方我都没去过。”
“那祯儿妹妹要专心吃面。吃饱了,我便带你出去听个清楚。”
小姑娘一口答应下来。
待腹中变得暖胀, 她放下碗筷、拭过嘴角, 眼巴巴地望向对面给了承诺的人。
隋意失笑, 站起身。
“那就走罢。”
推开门, 山间的凉风、连同着粗犷的口音一齐扑面拂来。
一轮弯月高悬于夜幕之中, 皎洁的月色倾倒进杂院,将院内景象映照得清晰而柔和。
许是被“嘎吱”开门的动静惊到了, 谈笑声先后止住,席地坐于青石阶上的三名男人, 陆续地放下酒壶、望向了伙房门口。
隋意阖上门,微微笑着朝他们颔首。
“几位兄台的经历见闻都相当有趣, 我与我妹妹方才在伙房里不经意听到了几句、都有些入迷呢。”
行商之人最是眼尖。
几名男人见他衣饰华贵、仪态不俗, 本就心生了几分结交之意,又听他话里毫不掩饰的赞赏, 简直喜不自胜,爽朗地笑着, 便挥手请他落座。
“哥儿几个刚吃酒的时候就在猜,伙房里亮着灯、是不是驿馆的厨子要给哪位贵人加餐,没成想,里头竟是一对儿公子姑娘……快坐快坐, 这凉快天儿的,最适宜拉闲散闷了。”
隋意领着陆宜祯走过去,坐到阶下。
几人互通了籍贯,又说了会儿家常,气氛便已热络起来。
陆宜祯也如愿以偿地知晓了许多、话本子里都不曾写过的有趣风俗。譬如西域有些部族长居于大漠之中,驻地不是固定的,要随绿洲迁徙;又譬如有些部族是兄弟共.妻的……
里头有几个故事,即使放在号称“汇集天下见闻”的京城茶馆里,也可称得上是惊世骇俗了。
大约江湖人联络感情的最好方式便是喝酒,谈话间,一名商户顺手就递了壶酒过来。
“小公子你也尝尝?这可是北境最烈的烧刀子!”
隋意有礼地将酒壶接过,道了声谢,却没打开,转而偏头望向了自己身旁、听故事听得入神的陆家小姑娘。
“祯儿妹妹,这酒,我喝不喝得?”
这句话刚出口,庭院之中便寂静了。
陆宜祯稍怔,紧接着,脸上、身上便感受到了数道视线的洗礼,一时间热意从脚底心腾起来,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罪魁祸首一眼:“你,你爱喝就喝,问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