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疾在变重。
足上的泡破了,一个接一个连城一片,皮肉沾着血迹。
手上也不知摔了多少次,掌心,手臂,手肘全是或青或紫的瘀伤。
还有额角,也撞破了,一点蜿蜒的血渍凝在金色的梅影上。
他离开她四个月,她长大一岁,弄出一身伤。
他看着躺在榻上晕过去的人,衣破、发乱、一身伤痕,心里又怜、又怒、又痛。
若她慢一步入堂,若府中侍卫快一步拔刃,刀剑就直接砍上去了,后果不堪设想。
而最让他窒闷的是,她瘦的不成样子。观其面,潮热盗汗,舌尖发红少苔,脉相更是细滑下沉,是……
谢清平顿时面色雪寒,撤了搭脉,只在她虎口穴道按揉着,缓减她的胃绞痛。
若是往日,他自不会往那处想。
然这是四月来头回见面,又是私下无人处,他的情绪不可控制地回到四月前那个冬日的晚上,和相连的去岁他参加的最后一个朝会上。
“这是要三人同侍吗?”
“那司寝处如何记录?”
“陛下就是腰酸腿软,歇一歇、歇一歇便大安了……”
按穴的指间发了力,榻上的小姑娘原本绞痛的胃部舒缓了些,此刻眉间却猛地皱起,口中发出一声呜咽。
谢清平手下一顿,低头见到被他捏的通红的虎口和手背,心中到底不舍,遂放轻力道继续揉着。片刻,他吸了口气,扔开手,背身坐在床沿,脸色愈加难看。
默了默,他欲重新给她把脉,心道诊错了也未尝不可能。
这样想着,他重新扶过她手腕,动作是轻的,心是软的。只是脑海中浮现出她储在后廷的人,眼中是恼怒的。
结果,不想人朝里翻了个身,弓着身子缩成一团,搂着锦被又开始呜咽起来。
一个动作,瞬间打乱他的思维。
这一世,她常哭,倒不是受多少了委屈,只是她说哭能释放压力。
所以每每稍有不快,她便哭,且哭起来惊天动地,余音绕梁。而他听来却觉得莫名舒坦,因为哭过就没事了。更有甚者,她一边哭一边把鼻涕眼泪往他身上蹭,还能口齿模糊地叫嚷,“抱抱我呀,给我顺顺气,喘不过来了!”
他便拉她入怀,揉过脑袋,抚拍背脊。然后她张开两条又细又软的臂膀,拢住他,抽着气“咯咯”地笑。
她欢喜,他也开心。
而像现在这般声响,隐忍的,战栗的,他闻一声便受不住。
只得转身认命般将人捞进怀里,一手抱着,一手揉着,直到她匀了呼吸,舒了面容。
夜色昏沉,烛火静燃,一片安谧中,有一些恼人气息便慢慢弥散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