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沧摸摸孩子的头:“你去青阳吧,那人虽贵为燕国皇子,却也算是你的表兄弟。我虽然恨燕国皇帝,但你姑姑她,定是放不下这个孩子的。我们都不在了,他便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魏川在爹和姑姑的坟前磕了头,带着涂飞给他的一点钱,孤身前往青阳。
那一路,饥寒交迫,那一路,他受尽辛酸苦楚。好在最后,他运气不错,被华凌风收留。
华凌风教他武功,把他当成家人一样。他对华凌风又是感恩又是钦佩,数年后,他不再隐瞒,将自己的经历和真实姓名如实相告。
华凌风并未因他是兀彤人而改变对他的器重,并且,还领着他去见了皇帝。
所以,沈雍早知道华尘云是兀彤人,是魏沧的义子,也知道他在姓华之前,其实姓魏。
初见华尘云时,沈雍几乎泪目,仿佛,得遇故人。他从前曾听魏澜提起过此人,不想,今生还能见到。
他知道华尘云每年都会悄悄地回榕城祭扫,有时,他会觉得羡慕。华尘云可以去看魏澜姑姑,而他和魏澜终究是缘分已尽。
活着,他不能前往祭奠;死了,也没可能同穴长眠。
他只能偶尔托华尘云将自己写给魏澜的信,带去坟前焚烧。每当梦见魏澜,沈雍都会问她,今生爱上我,你可曾后悔?魏澜总是如初见时那般,浅浅地笑着,却始终吝啬一个原谅的回答。
四五年前,樟州战火又起,华凌风遇刺。燕国战败,皇长子沈鸿昭战死,皇室只剩一根独苗,皇五子沈奕白离奇生还。
沈雍觉得,那一定是魏澜在天之灵在护佑着自己的儿子,沈奕白是天命所归。
沈雍临终前,单独召见了华尘云,将一封薄如蝉翼的遗诏藏进统帅令牌里。
他指定华尘云为第四名辅政之臣,不到万不得已,不必表露身份。待到新帝坐稳了皇位,江山稳固,再取出遗诏,追封魏澜,谥号贞钦。
华尘云很想宽慰他,姑姑当年有那样义无反顾的勇气,她一定不会后悔。可是,沈雍已渐渐失了五官,什么也听不见了。
愧疚是一把灵魂的枷锁,魏澜或许从未怨过他,只是,他自己不放过自己。
华尘云统领定远军,在皇帝驾崩之后,默默地守护着新君。面对兀彤,他确有避战之心,因为兀彤是他的家乡,也是爹和姑姑的家乡,他曾经的邻居、朋友,还有涂飞,都在那里。
两国和亲,化干戈为玉帛,这局面,他已经盼了很多年。
世人只知华尘云感恩华家,只知他在意的人是华梓倾,却无人知道,其实他至死忠诚的人,是皇帝。
君臣之间的嫌隙,是给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看的,华尘云很早就觉察到,有人在算计自己,而那人最终的目标,可能是谋夺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