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吼到最后,便各自手持自己看好的生徒的考卷, 如两只张开翅膀,试图把对方头上的官帽叼下来的雄鹅一般, 伸长脖子、伸直双臂,吹胡子瞪眼, 眼看着就要撞在一起。
各自麾下的其他知贡举连忙冲上去夹住两人:“算了算了。两位侍郎算了!大殿下——大殿下您说句话啊——”
李安然默默地扯过一张卷子, 把自己的脑袋盖在了文章下面,顺便再用食指塞上了耳朵。
——好吵啊。
要不然你俩出去打一架,谁赢谁说了算吧?
逃避不仅可耻, 而且一点用也没有,李安然被几位知贡举从卷子下面挖了出来,两篇文章同时塞到了面前。
一般来说,知贡举们会自行决定本次科举有多少人高中,皇帝阅卷只是走个过场,前三名的“青君”花落谁家,会有皇帝亲自点选——一般都是颇有才名,又生的清隽的人物。
李安然看着眼前的两份卷子,叹了一口气:“两位侍郎喝口茶,歇歇气。”她捧起小卫相公的卷子,看了看上面的内容。
“这笔楷书到是很有气韵,学的是蔡司马书吧?”没有看内容,李安然先因卷子上书法的气韵而眼前一亮,脸上露出了笑,“这书法有几分意思,果然是蔡师爱徒。”
而后,她才仔细看了看里面的内容:“辞藻果然华丽,配上这书法是锦上添花。可惜——”
王侍郎听到李安然夸赞小卫相公的书法,脸上立刻露出了傲然的神情,看着对面满脸不屑的陆侍郎更是挑衅至极,胸脯都多挺出了半寸。
只是在听到“可惜”二字的时候,又缩了回去。
“小卫相公为了让骈句对称,放弃了一些原本可以言之有物的地方。这是最大的失策。”李安然摇了摇头,“我选这个题,为的就是他们能放开了说……他这样,可惜了。”
王侍郎一颗心上上下下,却听李安然含着笑,摊开卫显的卷子,指着一处示意众人:“但是孤很喜欢这一句——民者非水,君亦非舟。水无君而自生息,民无首而徒流离。璞玉可琢啊。”
王侍郎:我是不是又能用鄙视的眼神看陆匹夫了?
“至于这一位。”李安然展开文承翰的卷子,“言辞激烈、恳切,指出了作为君王不能离开百姓,君王有为万民表率的作用——这一点也很好——‘君者,民玉成之’、大禹因为有治水之功,而百姓臣服于他,这个观点也很不错。”她敲了敲手上的卷子,承认了这一份的优点。
陆侍郎:殿下您到底看好哪一份,您说啊!
李安然拿起边上的茶喝了一口,继续道:“但是,文承翰居然敢在后面骂孤‘牝鸡司晨’——试问我出的题和这个有什么关系?”她拍了一下桌子,“胆大包天!”
知贡举们“呼啦”一下跪了一地,陆侍郎道:“殿下、大殿下息怒!”
李安然拍着文承翰的卷子道:“这班人是不是看崔肃天天骂我阿耶还没掉脑袋,就成天想着哗众取宠,语出惊人了?!”
陆侍郎:“这、这……”
李安然:“他们懂什么!崔肃那厮从来都只骂我阿耶,不骂我的!当我和阿耶一样好脾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