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又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接着道:“但是她把这些一家之主,各家族老扣住,要这些家族为了保命,就要按照她的规矩来,给她出钱出人建船厂、水师,这就是雷霆。”
“合利则怀柔,对方松懈的时候,又能一击毙命。雷霆雨露,全是她一个人说了算,这就叫……”
栾雀轻声附和着皇帝的嘴型:
“帝王心术。”
——阿耶他,果然还是最想让大姊姊当储君。
栾雀的心思微微有些散逸出去,却被皇帝一声“栾雀”给唤了回来:“你这个长姐,半分亏也不肯吃的,让这些世家出钱出人了不算,还想让朕拨款帮她建船厂,说什么要造船就得造大船,看把她能的。”
栾雀道:“长姐向来有扬帆万里的雄心,这次二姐夫去安南卖良种也是她一手促成,儿臣想,长姐建大船,一定有别的想法。”
皇帝笑道:“说来听听。”
栾雀侧了一下脑袋,梳理了一下思路,便道:“长姐向来关心工农事,一般来说,普通的海匪占岛为王,他们的船并不足以远距离的航行,一般在黄河之中行进的水师战船就足够了,但是长姐偏偏要建那样的大船,剿灭海匪应该只是小试牛刀,长姐想要的,可能是扬帆海外,去寻找能在农税粮食之外的,能拿来填饱肚子的好作物。”
皇帝捻着胡须点头:“你也算了解你长姐了。只不过,她这水师海战船,为的可不仅仅是剿海匪,远航海外寻找什么新作物。”
栾雀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啊?”
皇帝此时却不在继续说下去了,只是笑着拍了拍栾雀的头:“你也长大了,多和你舅舅学学官场上的事,他向来最宠先皇后这个妹妹的,可惜狻猊和於菟长得都更像朕一些。”说到这,他脸上的笑意全收,换做了满脸欷吁。
栾雀站起来,对着皇帝行了一礼:“儿臣知道了,一定会好好和舅舅学习,帮耶耶分忧。”
皇帝捻着胡须点头,算是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
而此时此刻的李安然,正两眼无神的坐在海礁边上,看着威州海岸线上那延绵不断的盐田,听着盐农们“嗨呦、嗨呦”的号子,整个人两眼放空。
海风吹得她两个眼睛眯起来,要不是梳了交心髻又带着巾帼,她的头发估计会更乱。
她这几天在威州等着皇帝给自己的圣旨,没有来自皇帝的圣旨,她私自兴办船厂,估计不出两天皇帝案头参自己“企图谋逆”奏章就会跟雪片一样。
“你在想什么呢?”荣枯从后面有些艰难得走上礁石来,海风吹着他的僧袍和佛珠的穗子,让他站在李安然边上的时候看上去像一只迎风而立的信天翁。
“我在想他们。”李安然的目光没有离开盐农,只是这样淡淡地回答荣枯道。
荣枯也将目光落在了那些正在喊着号子,从盐田中推出一碰一碰凝固的粗盐的盐农们,轻声道:“已经好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