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以后的情形只会更加凶险了,涌星望着外面那个男人笔挺的背影,目光冷若冰霜。她本以为日军一向乖张凶残,为那些西方的人道主义者们所不齿,如此一来起码法租界的其他势力是中立态度。
可今日一见,却让她更了解了几分那些高人一等的欧洲人的虚伪和龌龊。
看来茶叶行是再也不可能启用了,甚至沪市深处的其他联络点都有危险。既然是邀功,巡捕房自然会拿出最大的诚意,将最有益处的人送给日军。而今日送押的只是茶叶行的同志,那就说明其他联络点的同志尚且安全。
那她呢?
她该怎么办?
涌星知道,日军接下来的动作势必是即可杀错一千不肯放过一个的疯狂搜捕和屠杀。
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冒险。
那眼下只有唯一一条,也是她最走投无路时才会选择的一条路了。
想到接下来要见的人,涌星立马闭上了眼睛,她的眼前忽然一片血红,那些尘封许久不曾打开的记忆碎片如同冰冷朔风般扑面而来,逼得她喘不过气来。无数张脸在她面前闪过,男人的,女人的,笑声,叫嚷声,脚步声。
“啪——”
一声枪响,那是枪子划破血肉的声音。
终于风停了,四周都静了下来,眼前红色褪去,忽然,一张血肉模糊的脸一下露了出来!
涌星猛地睁开了眼,耳边是自己的喘息声和侍者紧张地声音——
“小姐,小姐?侬还好伐?要不要叫医生?”
涌星这才发现自己早已大汗淋漓。她急忙向四周看去,幸亏咖啡馆早已乱作一团,涌星这才发现,尖叫声和枪声都是真的。
街对面有人开枪了。
她飞快地望向窗户,只见方才还被人拖着的茶叶行掌柜倒在血泊中,头部中枪,一颗头被枪子儿打得稀烂,脖子的连接处只剩一团红红白白的烂肉。
日本兵立马掩护官员们撤进屋内,接着开始扫射四周。
而涌星望着躺在血泊中的那团血肉,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还是一旁的侍者半抱着她躲进了后院才逃过一劫。咖啡厅老板打开了后门,所有人立马往另外的街区跑去。
一直跑到另外一条街上,咖啡店侍者才停了下来。涌星一把推开那侍者,不受控制地跑到一处水池旁,哇地一下干呕起来。咖啡店的人只当她是被吓着了,皆是目光同情地望着这位弱不经风浑身发白的小姑娘。
涌星哆嗦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小的鼻烟瓶,像是干渴快死的鱼一般猛地吸了一口,这才渐渐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