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消息不胫而走,不知怎么就让柳毓稚知道她寄信这事儿了,过了半个月倒是来了一封信。涌星开心打开,结果劈头盖脸地挨了她好一顿骂,后来才再不生出这些念头了。
转眼十年已过,而她也早已脱胎换骨褪去一切稚气。辗转回国后,沪市日新月异,而柳毓稚也是那副严于待人的模样,让她几乎以为这是唯一没有改变的了。
可涌星推开门来,却被屋子里的人吓了一大跳——
她没想到,柳毓稚竟然一下子老了这么多。
涌星无法将面前这个双颊凹陷的颇显老态的老妇和她记忆中那个张牙舞爪从不彷徨的战士联系在一起。柳毓稚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床褥内,干瘪地像根毫无生机的树干。外皮褶皱不堪,内里千疮百孔。
“.......太太?”
涌星压抑着心里的惊讶,轻轻地喊了一声。
柳毓稚坐在床上,虽然气血不足,但被她这声招呼又是白眼一翻,涌星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果然还是很习惯柳毓稚这幅看不上她的模样,起码让她明白她还有力气翻白眼。
“要叫同志。”柳毓稚语气也缓和了不少,“不要把这种封建残余思想带到我头上。”
“这不是叫习惯了么,叫您‘柳同志’反而怪怪的,张不开嘴。”
涌星无视她的话,直接将点心水果放到她的床头。
“那这些东西来做什么,有这闲钱,还不如捐到前线去。我们的武装别说跟日军比了,就是跟重庆的也比不过。”
“你怎么知道我没捐?再说了,别的时候就算了,今天过年,我送你几个苹果,就是毛委员知道了也不会怪罪。”
涌星切了块苹果直接塞进了她的嘴里,柳毓稚被她吓了一跳,瞪眼,“啧!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这不是相信这陈公馆在您领导下是铁板一块么。”
涌星不客气地啃了一口苹果,挖苦道。柳毓稚倒是对她这幅神情有些手足无措,她久病已久,之前强撑着还可以装作若无其事。然而她现在躺在床上,说两句话就气喘,与面前的涌星一对比,她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伪装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