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偏不信,不信他们能做到的我就做不到。做实验靠的是脑子,又不是肤色国籍,我偏要做出点成绩来。后来撑了一年才遇到教授,幸亏是教授平等待我,不然我也无法做出今日之成就来。”
章崇茴越说越激动,可话说到一般忽然又像是力气用完了似的噤了声,缓缓又道,“无论是为教授,还是为我,我都是舍不得的。可是这几日我时常想,我一定要把这些看的如此重要么?我不愿忤逆父亲,可是却也不愿看着自己的妹妹这样被人糟蹋。”
“而经过此事我也想明白了,之前对父亲的那些期许终究是自我感动罢了,总以为他对我们尚且有几丝亲情在里面,可这几日过来也总算死心了。”
章崇茴望着涌星,疑惑地问她,“涌星,你说我会变成这样的人么?”
“不会的。”
涌星毫不迟疑地回答,她温柔而坚定地望着他,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这举措有些莽撞,可是涌星明白章崇茴会理解她的举动。手上忽然传来柔软暖意,只见涌星笑眯眯地对他道,
“虽然你是他的儿子的,但无论从性格还是长相来说,都更像你的母亲些。”
章崇茴一愣,半饷才笑道,“涌星,谢谢。”
涌星摇了摇头,两个人随便买了些东西便分别了。分别前涌星望着章崇茴远去的背影,却觉得心下忧愁,章崇茴曾那样无私地帮助过她,而她呢?她难道就要看着章崇茴这样放弃他珍视的一切么?
而且涌星在心里认为,林洵之事也并非完全是章鼎毫不顾忌亲情,而这其中更重要的是日本人在中国愈发胆大妄为起来。中国一日不强大起来,章鼎就是有一百个女儿,到头来也终将失去一切。
涌星忽然想要帮帮林洵。不过最近诸事繁忙,涌星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经过上次临行前的那次意外,涌星在出发的前夜竟然失眠了,心像是被一根线掉在半空中。两只耳朵在深夜里听着床头的闹钟指针滴答滴答的走着,生怕闭上眼下一秒就有意外。
半夜不知道怎么睡着了,幸亏她习惯了早起,即使严重睡眠不足,仍旧准时提上了行李出了门。明明只是出差,可涌星下了楼来看着这住了半年的梧桐弄,心下忽然感慨万千起来。
为了赶火车,她起得很早。梧桐弄仍旧沉睡在安静的清晨,人们都躲在紧掩的门窗后头睡懒觉,只有老虎灶里的长脚爷爷已经开始烧水了,巨大的锅炉接过长长的烟囱,团团浓白烟雾从出口飘出,向上,向上,最后和青色的天际融为一体。
昨夜下了雨,此刻天上仍飘着细小的雨丝。涌星一手撑着伞一手拿着行李箱,实在有些狼狈。她本想拦辆黄包车,出了梧桐弄才发现章崇茴竟然倚在车边等他。
他像是注意到她的到来,抬起手看了看手表,笑道,“果然一点也没算错。”
没等涌星发出询问,章崇茴已经热络地帮她将行李都放进车内。涌星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感动。有私家车接去火车站的话,尤其是在这鬼天气里,自然是十分方便快捷的。然而涌星知道他最近也是多事之秋分身乏术,便并没有提起自己出发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