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敬棠的书房很气派,很符合他那恨不得全世界都晓得他——法租界督察长、某英国不愿透露姓名的公爵子嗣、埃德里安先生——是如何的学富五车博览群书, 是而书房的三面墙满满当当地放满了书籍。
然而假的真不了。涌星光顾几次后便发觉,尽管徐敬棠举止谈吐一副上流社会的模样, 然而骨子里仍旧是极其讨厌的文字的家伙。且不说别的,涌星在他书房扫了一眼,就发现这里面起码九成的书都是全新的。唯一翻看的一成全是些通俗演义要不就是戏折话本。
最出乎意料的是, 那么大个子的人了,翻得最旧的竟然是小孩子才爱看的连环画。
涌星无聊, 先从他翻看过的书开始看。不是涌星看的太快, 实在是这些本子道理浅薄,所幸情节入神看起来倒也有趣,不消半天便翻完了。涌星越看越觉得好笑, 仿佛能透过这些看到徐敬棠自己一个人把腿翘在黄花梨的书桌上,津津有味看连环画的样子。
怎么也没想到宋青青竟然主动上门来找她了。
涌星听闻有人找来的时候还惊讶了一下, 一听女仆说是个打扮光鲜的时髦女郎之后更是不知宋青青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了。这话可不是涌星谦虚,她是真的搞不懂宋青青。即使是宋雁声徐敬棠这般心思缜密之流, 涌星也从未有过手足无措的感受。
毕竟再心思缜密的人,也要遵从人的逻辑。设身处地地顺着他们的动作行为挖下去,总能得到想要的。
然而这方法按在宋青青身上却是无效。毕竟理智从不是宋青青行事的首要因素——一切随心而动,这才是宋青青做事的大多数初衷。
一听到宋青青上门,涌星就头大了。万一宋青青再跟上次一般闹上一通,虽然不至于伤及根骨,但这皮肉之痛也足够恼人的了。
但宋青青既然登门,不可能不进门就偃旗息鼓。涌星透过窗台看了看门口那个正仰着头和侍卫据理力争的宋青青,只得连忙请她进来。
谁知道宋青青倒是自来熟地很,看起来渴了,没招呼女仆就自己倒了杯茶来咕嘟咕嘟地喝了半盏茶下去,才淑女的掏出一方手帕故作矜持地擦了擦嘴。
“你怎么来了?”
涌星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竟然有些紧张似的望着她,连忙叫女仆去拿点心来招待她。
“怎么,你这是什么风水宝地,我不能来啊?”
宋青青望着涌星眉宇间的紧张,不禁笑了出来,“陈涌星,你也有今天!你不会真以为我是来大闹一番的吧?”
她白了涌星一眼,“真好笑,我就是闹也该你抢了章崇茴的时候闹,如今你跟他掰了,我要是真有心我就改提着果篮来谢你才对呢。”
“不过我真是搞不懂你了,陈涌星,你可真行。我真搞不懂你都在折腾什么呢!”宋青青一手捏着猪油百果松糕,一手端着红茶杯,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像乌鱼似的打量着房子,“我看这督察长住的也不怎么样嘛,连我家都比不过。你就傻吧你。”
涌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尴尬笑笑。
涌星神隐的这段日子,宋青青可无聊死了。如今好容易见了她,不用涌星说话,她也得把最近得到的沪市所有边边角角的八卦消息都告诉她一边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