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院内种了几颗梅花树,开的极是别致。东屋在这偌大的都护府里虽算不上起眼,但景色却最出类别致。
每逢此时,满园梅花花开正盛,洁白赛雪,白里透粉,粉中描红,红黄相映。各色梅花满簇枝头,苍劲古朴的花枝恣意舒展,每一朵花苞立在这随风摇曳的枝头孤独而幽静地绽放着。
风起,暗香浮动,沁人心脾。
风止,寒凝之时,放傲枝头。
门前亭台,一妇人端坐于青石圆凳上,妇人约莫五十的年纪,身着姜黄色云缎窄袄,下身配描金线菊纹棉裙。一支雪亮剔透的白玉簪子将满头长发齐整的綰于脑后。鬓角几缕银丝若隐若现,眼角浅浅的几道鱼尾印记,虽是花甲之年,面若桃花,炯炯有神的双目透露着几分灵秀,气质端庄,仪态大方,看得出来年轻时候是个风姿绝代的美人。
此妇人便是东平节度使温莛知的夫人,督护府中当家主母叶清澜。
叶清澜就这样静默地坐着,似乎迎风坐了许久。不赏梅看景,只是盯着那青石甬道延伸而出的尽头,那是通往府衙大门的方向,神情泰然,静默无言。
“夫人,起风了,回屋吧,屋外冷。”
仆妇阮媼手里拿着一件白色狐裘领外袍,轻轻的搭在妇人的肩上,递过一个铜铸暖手炉,妇人回神一怔,抬头莞尔一笑,抬手紧了紧衣领,系紧衣带,将暖炉捂入怀中。
“东海登州大捷多日,阿俏前些日子传信来,信中言及归期,就这一两日,前日大军城外已折返驻扎,使君昨夜已于青龙台论功行赏,设宴摆酒犒赏众将士,唯不见阿悄一行人,虽知她已平安无事,但不见她人,我总放心不下。”
叶清澜口中念叨的阿悄,便是她与节度使温莛知现在唯一的女儿,名温惟,小名阿俏。一提及这个女儿,叶清澜言语之间喜爱疼惜之情溢于言表。
说起这位东平的小女君,府内人都称及她为少主,以府上年轻家主的称谓称呼。
一旁阮媼手轻捶着叶清澜的肩膀为她松解着身体,面露慈色。
柔声安慰道:“夫人,莫急,少主既然言及这几日回,必不会食言,指不定路上有何事耽搁了,少主聪颖机悟,遇事知进退,夫人安心就是。”
同为人母,又生逢这乱世,阮媼怎会不知儿女奔波在外的盼归心情,何况随军征战在外。除了嘴拙说几句慰藉的话,自己又何尝不是牵肠挂肚。
她二十入府,小女君自小她是看着长大的,与自己的女儿呼兰结伴长大,俩人感情深厚,虽为主仆却情同姐妹,叶清澜又对母女俩有救命收留之恩。
当年新婚丈夫从军数月,边关接连传来战事焦灼的消息,新婚丈夫迟迟了无音信,那时自己已怀有身孕,日日忧思难当,辗转反侧,一咬牙变卖了家中房田换了点微薄盘缠,奔波千里到西关玉门寻夫。
一路上披星戴月长,途跋涉忍饥挨饿,每当自己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想到自己腹中的孩儿和边陲征战的那口子,一百多个日夜,漫漫千里路,再苦也未曾生过半点放弃的念头。满心想着,只要亲眼看到他活着就好,亲口告诉他要当父亲了。
那时温莛知时任西关兵马总督,叶清澜随夫出征,当时边关战事正处于拉锯战,全军长期驻扎西关。一日,守门营兵报,营帐外有一身怀六甲的妇人来寻她男人,怎么赶也不走。军中纪律严明,闲杂人不可接近军事营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