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思殿里燃着炭火, 熏得一室皆是暖融融的。
微敞的窗牖前插着几枝半开未开的白梅,屋里分明未曾焚香,却有一股似有若无的清香味萦绕。
朱贵妃正要饮茶, 女官锦宁进来,低声耳语几句。还未说完,那豆青瓷盏便脱了手, 径直砸向地面。
外面飘着雪,许是有枝桠不堪重负, 一大团雪直接落到了地上。“啪嗒”一声, 恰好盖住杯盏落地的清脆声响。
“娘子可有烫到?”锦宁一面蹲下拾捡碎瓷片, 一面抬起头, 略显紧张的望着上首。
朱贵妃怔愣看着她收拾的动作, 过了半晌,方才抚上自己急速跳动的心, 淡声道:“没事。只是顾老此次,恐怕是动了真火。”
今日这事, 着实令她一下子慌了神,才会失手打碎茶盏。
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绛色百鸟纹地衣, 茶水一落地, 瞬间被地衣给吸走,根本没多少溅起来的机会。
“这可怎么办?”锦宁也蹙着眉, 神色慌张。
朱贵妃叹了口气,瘫软着身子靠在榻上, 虽阖着眼眸,却怎么都没办法睡过去。那双眼睛只要一闭上,脑海里全都是锦宁刚才说的话——
顾审说太子德行出众,其自惭形秽, 请辞太子太师一职。
当初父亲刚刚薨逝时,她回去吊唁。
那日晚上守灵,顾审对她说:“不光是为了你父亲,也是我们家欠你的,往后的事,太子妃且放宽心。”
这些年,顾家一直对得起她,但这次,她却对不起顾家。
朱贵妃抬手覆住眼眸,挡住从窗牖中透进来的一片光亮,温声道:“去库房里挑选挑选,备一份礼,给顾老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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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崇政殿内,一名幕僚在原地打转,急道:“顾老兼任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太师,怎么会突然请辞,还连招呼都没打一个!”
另一幕僚也是站在那,像热锅上的蚂蚁般静不下来,但却比他稍好些,沉声道:“这几个月里顾老一贯的政务忙,根本没来过几次东宫,也少有过问殿下的事。如今想辞去这个位置,也不算稀奇。只是越王那边恐怕要笑开了花,拿此事大做文章。”
几人说了几句,神色凝重,眼中都不禁染上了不少焦灼,纷纷唉声叹气起来。
旁边一直没发过话的一名幕僚搁下茶盏,轻磕的一声令众人暂时安静了稍许。他环视一圈,沉吟道:“顾家三娘子的事,顾老恐怕是在气这个。”
还待再说话,却有侍从小跑着进来喊,殿下回来了。
徐晏进东宫时,无边无际的斜阳铺洒下来,朱墙上覆了一层金光。月白色圆领袍的祥云暗纹若隐若现,半边面庞被照的透亮,柔和了棱角分明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