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从三郎手里抢了球的小郎是谁?”北面高台上,华盖下着栌黄色圆领袍之人靠着凭几,伸手往下指了指,转头问身边的人。
朱贵妃勉力睁着眼辨认了片刻,随后笑道:“是顾家三郎,顾侍中的孙子。”
“秋狩那一次,说想去河西的可是他?”徐遂饮了口酒暖身子,垂眸想了想,“我记得你还将自己藏了多年的角弓赠了他。”
朱贵妃心跳快了一瞬,掩在袖子底下的那只手轻轻颤抖起来:“是他。他年纪轻又有如此壮志,妾自个收着那角弓也是浪费,还不如赠给他。”
说到最后,声音也不自觉的颤抖起来,所幸风声忽而大了,没人听出她话中的异样。
徐遂微阖着眼,轻笑了一声道:“是不错。”又道:“三郎还是大意了,实在是不能叫人满意。”
朱贵妃瞥了他一眼,手里剥着橘子,心道刚才楚王连球都没摸着过几次、四皇子险些摔下马。下场后皇帝照样夸了几句,还急急忙忙让人带下去换衣衫,生怕着了凉。
到了徐晏这,怎么做,似乎都不能叫他满意。
却还是温声道:“是不太行,许是刚才进了球后有些得意,回头圣人还得说说他,让他早点改了这个毛病。”
徐遂接过她手中橘子,颔首道:“是这个道理。”
朱贵妃自己斟了杯酒饮了,而后仰头说:“前几日浔阳来找过我,说自己姑舅年纪大了,她同驸马长住公主府心里担忧。想要从公主府搬出去,到驸马家中去住。不知圣人,意下如何呢?”
年底了万事皆忙,徐遂前段日子大多时候都歇在紫宸殿,连自己寝宫都没怎么回,更少有踏足后宫。
浔阳心知这时候多半见不着皇帝,且为了这点子事,反倒容易被厌烦,便转而去找了朱贵妃。
“她既有此心,自然是好事。”徐遂将视线落在朱贵妃的发梢,一朵清凌凌的梅花簪在鬓角,上头似乎还带着露珠,颤巍巍的欲坠不坠。
沉吟过后,又叹道:“总算是长大了,不像小时候那般爱瞎胡闹。”
本朝公主性格强势的多,基本都住在自己公主府中,少有侍奉姑舅的。偶有一两个愿意时常去驸马家探望姑舅,便已经是众人口中贤良淑德的典范。
像浔阳公主这般主动去驸马家中住的,实乃翘楚,将来史书中必定得留下一笔。
朱贵妃轻应了声,勾了勾唇角,转头看向场上,不再言语。
围观众人的心一直悬在刀尖上,双方咬得很紧,直到最后快落幕时,最终以东宫多进一球为结尾。
顾令颜整个人是显而易见的不高兴,哀叹了几声,却仍是在顾证几人出来时迎了上去。
“三哥,你累不累啊?”顾令颜拿了帕子递给顾证,嘱咐道,“赶紧擦擦汗呀,然后去换身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