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除夕和正旦同往年没什么区别, 街上行人和长安城里的寻常百姓,还是如同往常一样热热闹闹置办着年货和节礼。
家家户户都重新洒扫和装点过,里外都布置了一番, 瞧起来颇有些焕然一新之感。有的人家甚至还重新涂了墙、更换过破损的瓦片,里里外外整修一番后,精致得仿若新屋。
在众臣心怀忐忑的各种猜测时, 今年的元日宴还是如期举行了,这一两月一直深居简出的皇帝也出了紫宸殿, 到含元殿中赴宴。
上次的宴席, 皇帝只出来坐了一刻钟就走了, 甚至于中间还隔了一层珠帘。今日瞧见皇帝头戴五色十二旒冕冠、身着十二章玄衣纁裳、腰间以玄色丝带系着白玉双佩, 由宦人搀扶着, 缓缓从后殿步出时,众臣不由得愣了片刻。
皇帝如今的模样, 和从前可谓是判若两人。
以前的皇帝虽从不加以节制,也对自个的身子骨不怎么上心, 但太医精心调养着、又有权势加身,一股精神气到底在那摆着。
身上那大柄在手的气势和帝王威严, 便和如今截然不同。
众人心里难免有些唏嘘之意, 但还是不敢怠慢,纷纷起身行礼, 齐声山呼万岁。
衮冕之服极其繁复,自然也很重, 除去必要的成亲、祭祀和正旦、冬至大宴外,无论是皇帝还是一众高官都极少这样穿着。
徐遂虽由宦者扶着自己出来,却仍旧觉着有些吃力,走得很慢。众臣皆沉默地看着, 莫名想起了从前皇帝自个穿着这身衣冠,款款而行的模样。
今日的正旦大宴,徐遂待在含元殿里过完了整个流程,奏雅乐、众臣称觞献寿、各郡县献表、奏报去年各地所生祥瑞之兆、各大郡县和附属国献上进贡之物。
等到最后赏赐完朝臣布匹后,众人都以为皇帝会就此离去,却没想到他一直稳稳当当地坐着,压根就没有要离去的意思,甚至泰然自若地看着伎人演奏,用着案上酒菜。
等到筵席散去后,顾审作为负责整个大宴流程之一的人,本就是后面走的,这次更是缓步走在了最后面,步子慢吞吞的。身旁另一个侍中见他这个模样,便挤兑了几句:“顾相身子骨若是不行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也给那些年轻人留点机会嘛。”
尚书省有左右仆射,中书省有两名中书令,门下省同样也有两个侍中。本就是为了让俩人相互制衡的,故而俩人虽为同僚,但私底下关系不但不怎么样,少不得还得暗自相互拆台。
不远处的其余朝臣不敢直观门下省两个长官掐架,但耳朵却都悄悄地竖了起来,眼睛也不住的往这边瞟着,心脏怦怦直跳。
换做往常顾审肯定是要反唇相讥回去,但今日他只是抬头瞥了那人一眼,摇头轻叹了一声:“萧相啊……哎!”随后便再无多的言语,也没跟他吵起来。
萧侍中被他这一声叹息给弄得有些毛骨悚然,又见他不接自己的话,原本准备好的那些词句一时间都失了用武之地。
不免有些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