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母亲、妹妹……他们的容颜如同走马灯般掠过脑海,旋即消失不见。
少女从岐王怀里抬起头,他看清她的眉眼,依稀有着儿时的痕迹,却已然出落得明艳照人。
他用生锈似的嗓子一字一句地念出了她的名字:“你是时家缨娘,我的表妹……阿鸢。”
十年前临别之际的话语浮上脑海,时过境迁,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成为亭亭玉立的少女,他扬起嘴角,低声揶揄道:“你有没有将孩子带来,让我听一声‘表舅父’?”
时缨满面泪痕,竭尽全力才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良久,她手忙脚乱地擦去眼泪,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最终轻声道:“我已经不是时家人了,我和安国公府一刀两断,与岐王殿下来到灵州。皎皎还在长安,做了荣昌王世子妃,还有弯弯……表兄,你可知皎皎有个孪生姊妹?我们找到她,帮她认祖归宗,她现在是太子良娣。曲将军受封英国公,每天催明微嫁人,但明微不愿相夫教子,只想当女将军,就像舅母一样。”
她一股脑地将妹妹和好友的近况告诉他,仿佛阔别重逢的亲人叙旧,末了,她凝视他憔悴的面容,指尖轻触侧脸狰狞的伤疤,声音轻轻打颤:“表兄,这些年你去哪儿了?你为何不回家?”
林思归沉默不语,良久,一行眼泪淌了下来。
“回家……”他反复咀嚼这两个字,似是有些想笑,表情却比哭还难看,“阿鸢,我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打从他们中了自己人的圈套,被围困在荆州战场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谁都回不去了。
……
那一天,他死里逃生,身边只剩三人,个个身负重伤、命不久矣。
他想将他们送去就近的镇子上诊治,却提不起半点力气,仰面瘫倒在密林中的草地上,喘息了片刻,挣扎着爬去河边饮水。
变故就发生在此时,潜藏在暗处的杀手现身,二话不说朝他们袭来。
同伴们为保护他而丧生,他在危急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能,以一己之力对抗十余人,最终浑身是血地将那杀手头领按在地上,逼问他们是谁派来。
对方受伤不轻,却笑而不语,断断续续道:“林公子,您若一意孤行,非要回杭州,林家满门都要为您陪葬。林将军给了您什么,何不交给我,如此一来,您或许还能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