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是这种结果,当年他为什么要同意将她送往岭南?就算让她留在上京,苦一点,累一点,也好过如今让她连脆弱都不敢轻示于人,只能独自舔舐。
只能在这样一个让她惊恐的雨夜,让她误以为见到已逝的阿爹的时候,才敢小心翼翼地说出这么一句:
“阿爹,小叔叔不要我了。”
顾云深心如刀绞。
可他很快就顾不得自责和后悔了。
到天亮时,砸了半夜的雨终于歇下来。
可时锦却发起了热。
她正对着窗户吹了大半夜的冷风,后来顾云深浑身带着凉意又在她身边挨了许久。饶是钢铁之躯也禁不住这么折腾。
顾云深一边让念夏去请大夫,一边去侧房沐浴更衣。可时锦睡得不安生,握着他衣袖的手丝毫不见放松。
顾云深无可奈何,只好又凑在她耳边,温声细语地安抚了她许多,才让她堪堪松了手。
她似乎对他的气息已经很熟悉了。等顾云深回来,刚一近前,衣袖又被她牢牢攥住。
期间纪听来过,趁顾云深不在,帮着念夏给时锦换了身干爽的贴身内衫。见顾云深一直守在床边,也没多逗留,只留下了几个绣样,说是等时锦醒了交给她。
顾云深接过看了看,开口欲问,顿了下,点点头道:“多谢纪姑娘。”
时锦发着热,一整天都昏昏沉沉,少有清醒的时候。发热的人口味有些寡淡,对味道不是很敏|感,喂她喝清粥十分顺利。
可一到喂药,即便闭着眼,她也是摇头皱眉,口中不情愿地嘤喃着,满脸写着抗拒。
念夏喂药都喂得有些头疼,端着药碗无所适从。
顾云深在这时显示出了极出众的耐心。他接过念夏手中的药碗,一边在她耳畔轻哄着安抚,一边一小勺一小勺地将药送入她口中。每次只送一点点,还未尝到苦味,便已尽数被她咽下。
念夏在一旁看地瞠目结舌,头一次见这样喂人喝药的!
如此往复,约莫一刻钟,小小一碗药才全部喂完。
入了夜,时锦的热度已经褪了下来。可靖州夜里凉,顾云深不放心,思索再三,将她用被子裹好,然后抱着她睡下。
如此虽然保暖,可时锦因着生病的缘故,多梦惊惧,夜里也不安生,一直在他怀中不断动作,想要把身上的束缚蹭掉。
可顾云深始终牢牢锁着她,她腿又不便,挣扎了半晌,约莫是察觉到自己无可奈何,或许是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环境,下意识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她窝在顾云深的怀里,隔着一层薄被,与他的胸膛紧紧贴合在一起。
她睡沉了,顾云深也险险松了口气。
可这心情还未平复多久,顾云深就惊恐的发现,自己面临着更为难的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