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晖心中其实早已无比厌恶。
从小到大, 那些话对他失望的话,他早就已经听够了。
他自然知道自己不学无术, 知道自己虽跟表兄同在书堂实际却能差出十万八千里, 知道别人表面上笑脸相迎背地里却都叫他是纨绔子弟。
可一味从他身上索取“争气”两个字的小关氏,和他又有什么不一样。
自己不行,便去逼着别人。
让别人做, 总要比自己去做容易得多。
“可你已经把我生出来了。”沈晖噙着泪, “你当我愿意来这国公府里头当你儿子?”
“天天就逼我跟着表兄这,跟着表兄那, 你既那么喜欢表兄,只管认表兄去做你儿子好了,嫌我不争气,你还要我干什么?”
“我若是能选,让府外头卖南豆腐的夫妻当我爹娘,怕是也比如今强些。”
小关氏气得眼睛发红, 只寻思要从屋里找根竹鞭或掸子,定要好好抽沈晖一顿才能泄愤。
不想沈晖已然是个十五六的半高少年,他迅猛地从地上站起身来,并不比小关氏矮个一截半截。他忽得将小关氏推个趔趄,便堂而皇之在小关氏眼前全身而退,一溜烟从小关氏眼前跑了。
“你这个逆子。”小关氏气得身音发颤,连鬓边花草簪落了也顾不得管,只能冲着沈晖跑远的方向大骂,“你疯了,你敢推你老娘?”
“你有种跑,你就滚出镇国公府,再也别给我回来。”
守在院外的下人们听着这横贯院子的骂声,各个噤若寒蝉。
谁也不敢进门伺候,只怕迎着小关氏气头,讨来一顿劈头盖脸的骂,再搞不好被发卖活着丢了性命也不是没可能。
风在院里飒飒地吹,掠得落叶的梢头直颤。
沈晖一跑,方才还骂声不绝于耳的小关氏忽然便安静下来。
下人们直守到天色渐渐擦黑,都快过了要用晚膳的时候才颤颤巍巍挪进院子。
他们低声道:“夫人,该用晚膳了。”
小关氏还独个坐在圈椅上,身边旁无一人,她也鬓丝微乱,见了几分落寞,好像并未察觉时辰已然过去很久。
她听着下人们的话,才慢慢抬了眼。
外头的天已经暗了,暗得好些东西都让她看不清。
沈晖跑出去就没再回来。
小关氏后知后觉地眯住眼睛,只觉得生出几分乏劲:“晚膳?这么快?”
“不必传,我去祠堂里上几柱清香,你们不要跟来。”
她说着便自顾自起身,也不管顾其他下人,只是埋着头往祠堂里去。
像是失了魂,落了魄。
主母既已发话,下人们自然唯命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