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拖在地上,发出刺耳声响,活脱脱如同忘川河畔爬出来的罗刹鬼敲响了丧钟。
他往前走时,血迹便跟着留了一路。
沈昭所过之处,着实不像是人间。
众人听那利落刀风吓得噤若寒蝉,被那刀刃反出的红光照得两股战战。
京卫安居顺天,早已在安逸中懒于操练,不比边军真刀实枪出身入死,根本没人是沈昭的对手。
就连杀伐决断的大关氏也未曾见过此般人间炼狱似的场面,满地残尸断臂,满眼血流如河。
她被裹挟在人群里,眼睁睁看着沈昭从人变成了浑身浴血见人就杀的鬼。
亲军更是看着杀红眼的沈昭被吓得丢盔弃甲连连后退。
“是喋血刀,难道沈昭就是边军里的杀神鲜衣喋血刀?”
“边军的精锐分明在三年前就被一窝端了,连循王都死了,如今这怎么可能……”
他面前是惨绝人寰的血海,身后却是鸟语花香的天地。
饶是亲军人多势众,却没有一个人能踏足沈昭身后半步。
因为那是属于秋斓一个人的天地。
秋斓静静靠在树下,好似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的那些人管沈昭叫鲜衣喋血刀。
鲜衣喋血刀,听着好像是个很厉害的名头,可再厉害也还是那个她最熟悉的人。
他平素喜净,嫌弃她沾满身灶灰,原来也可以受得了血污满身。他先前怪她不听话,惯爱弹她脑门,可如今连话也不多办句,统统只是一刀而已。
明明是那么个杀气腾腾的人,平日里却任她打任她推搡未见半点不耐烦,被她拧着在床前唱哄睡的小曲,被她没大没小地叫阿昭,被她整日整日地吵嚷聒噪。
她恍惚间看到沈昭举起长刀,那刀刃寒光绝云,他的衣摆如舞翻飞。
她又看着他好像一朵沾上血的花,孤独又美丽。落在黑压压的人群中央,又在满目咸腥风雨中红赤赤地怒放。
桃花的香气萦绕在她周围。
秋斓又发现她其实什么也看不见。
但她知道,阿昭又去先前次次那样,从天而降般来救她。
可这次不同以往,他不能来,更不能为了她前功尽弃。
他不能丢下太子一个人在山上铤而走险,否则他的那些仇便没法再报,那些过往的公道更是讨不回来了。
秋斓鼻尖骤然涌起一阵酸意。
她被大关氏要挟的时候没有哭,在土里被人埋了半截的时候也没有哭,可如今眼泪却莫名夺眶而落,很快濡湿了搭在她脸上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