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茉莉复眨了下眼,像是看清楚了眼前人原来是他,眼神中褪去疏离,又对着他露出了一点熟稔的笑意。
久违的、亲切地笑意,仿佛他们之间不曾有过离别。蔺鹤只觉眼眶发起潮热,他遮掩般地回避了一下她的视线,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也笑了笑。
白茉莉随意地坐在了一旁的座椅上,蔺鹤便陪坐在她的身边,微倾身,一边为她沏茶,一边忍不住偷眼瞧她。一壶茶晾得久,茶温由烫转凉,色泽也不复方才的敞亮,他尤不觉,直到白茉莉垂眸,他不由顺着她的视线垂眸也看,才发觉这茶是不能喝了的。
蔺鹤心里又是一沉。自方才他见到白茉莉,他的心总是起落不定。蔺鹤心里颓丧, 表面还刻意保持淡定,端起茶盏凑在自个唇边,试图喝掉算了。
不过他还没喝,白茉莉就问:“我的茶呢?”
蔺鹤凝视着近在咫尺的人, 轻声说:“想喝热的,就得等。”
白茉莉说:“好。”
白茉莉等了片刻,等来了一壶上好的云烟袅。
她喝完茶,还留在三月阁用了晚膳。
第二天一早,也没提要离开的事。午膳时,蔺鹤给她备下了一坛新酒春柳。春柳与雪窦同出一位酿酒大师,更是自雪窦后, 大师沉寂十余年间的唯一新品。他以三月阁主的身份昧下这酒不外售,一直等着先予白茉莉尝尝口味。
比之雪窦的清冽,春柳则多一丝余味的柔滑爽甜,正中白茉莉甜酒的喜好。她连饮了几杯不停,蔺鹤也由着她,她便把窖藏仅有的两坛都喝了个干净——然后醉醺醺地倒头睡到了第三天午后。
——春日柳, 春日眠,这酒劲也是要比雪窦大得多的。
第四天,第五天, 白茉莉只觉脑袋还有点昏昏沉沉的飘儿。她在蔺鹤的引荐下,见到了住在三月阁另一处院的酿酒师, 一番恳切地赞美交流后, 挖走了他树下埋着的最后一坛春柳。
但她念及有事在身,憾而不能再一口气喝光了。她只饮了半坛,喝得半醉, 当夜里蔺鹤眷恋不安地抱紧她时,她还能安慰他,她不走。
蔺鹤赌气地问:是一辈子都留在三月阁的“不走”吗?问完他自觉无趣,又道歉似的亲了白茉莉两下,把她搂在怀里,亲亲密密地睡。
等到第六天清早,白茉莉出门去了。
她从三月阁的正门出去,从里面走到外面,整一路都吸引着所有人惊异万分的目光。有人说了什么,她笑着回了什么,众人神情各异,哗然不已。蔺鹤站在二楼窗前,他听不清楚,只目送她右转进入一条喧闹街道,身影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熬到晌午,蔺鹤不见人回来,开始心焦难耐。他听眼线说,白茉莉实际就在城中,没离开,甚至于她距三月阁不过几条街之隔,都没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