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眼下能安稳的和二姐说上话,已经算得上奇迹——若不是那日二姐和林近生摆脱了二爷的手下,决定把车开到廖宅附近,冒险碰碰运气,也不会遇见刚巧孤身逃脱的姜素莹。
这一日在街上相聚,她和二姐抱在一起,流了多少眼泪,自不必多说。就连到了饭店、落下脚,两个人的手都没撒开过。
二姐胖了些,显然和林近生日子过得不错。甚至还能支使男人去铺子里买些烧麦回来,好充充饿。
姜素莹看到她这副模样,彻底放心了。于是另一件一直盘旋在心头的事情浮了上来,让她最终放弃了和亲人多相处一阵子的想法。
她必须得先南下去一趟上海,看一看因她受伤的张怀谨。
不然她过意不去。
一家人在火车站台上分开,一个往北走,一个往南去,再见面估计要到年后了。姜素莹放下简单的行李,紧紧拥住了二姐。
“保重。”
兴许是同样的话也对旁人讲过,这两个字说出的瞬间,姜素莹眼前突然闪过春红的脸。只不过春红不再是编着粗粗的辫子,面颊也不再像饱满的苹果,而是成了一具干枯的尸首。
黑的鲜明,红的刺目。
如同此时此刻上海这间公寓里,姜素莹对着的这件喜服。
书上说,人死如灯灭。但也有人说,死亡是一把斧头,能将灵魂和腐烂的肉身劈开。纯洁的灵魂很清澈,会一口气飞到天上去,比如春红。而龌龊的灵魂沉得压秤,会一路坠到十八层地府。
那廖海平呢?
铛啷啷——
楼下突然响起送牛奶的车轮转动声。姜素莹这才惊觉大约是七点钟了,而她已经一动不动的在床上坐了这么久。
廖海平的疯病也许会传染。不然为什么在自由的这些时间里,她总是会不自觉的想到天津的那座宅子,想到那些死去的人,甚至想到他?
真是疯了。
清晨的光射进来,照亮了室内,却没有驱散太多寒冷。
姜素莹起身,把装着衣服的箱子合上。接着在小锅里煮了些昨晚包好的饺子,装进饭盒里出了门,坐上了叮当车。
张怀谨新转的医院不远,距离她住的公寓不过两三里路。他治疗了足足三个月,状况不好也不坏——伤口还有些发炎,不能承受长途跋涉,但已经可以吃下固体食物了。
“再打两周盘尼西林,就能出院了。”张怀谨信心满满的说,顺便夹起一个饺子。一口咬下去,瞬间咳嗽起来。
“是不是太烫了?”姜素莹急忙递水。
张怀谨猛喝一口,连连摆手,磕磕巴巴道:“不烫,好吃!”
姜素莹心眼好,非常愿意给好朋友改善伙食。只是她手艺相当堪忧,学习了足足一个月,才堪堪把馅调到不会齁死人的程度。至于味道就更不用说了——饺子当然是煮熟的,但也仅仅是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