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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见景氏微微蹙眉,遂反问:“敢问皇上,为将者为国捐躯,是否分所应当?”

    费忠仁高声呵斥:“大胆景氏!”

    哪知景氏毫不畏惧,仅阴冷再笑道:“庙堂虽高,狼豺登仕,殿阁之柱,蠹贼侵蚀,兽心畜行之流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权,社稷危殆,民坠涂炭。敢问皇上,如此江山政权是否还值得为将者舍生取义,浴血奋战,即便身首异处也应无怨无悔?”言辞间,景氏步步紧逼,词句缜密,字字珠玑,当如俯瞰精网中顽虫的蜘蛛,密而不透的萃取毒液,张开利爪,却迟迟不动仅直盯猎物挣扎,肆意享受它对死亡的恐惧。

    “你!大胆!”费忠仁再次高呼,涨红老脸的纹绷得死紧,一身皱皮震颤,看来气得不轻。

    景氏冷目以对,身边的承奚王早已紧握她的手,许是示意言尽于此,不必多说,许是给了一分支持,一分了解。

    护国公景如山之枉死,全因朝内结党营私之果,令她不吐不快。而太子一党胡作非为,屡次联名弹劾忠臣良将,丞相一派甚至号称“东宫盛”,所行所言早已犯上越界,不忠不臣,更遑论后宫干政频频,私设刑法,与皇子、外臣明勾结暗谋私,此等狼心狗行之辈,此等朽木禽兽之流均安然肆虐,啃食江山,反而诸如护国公者含冤莫白,岂不荒唐?如此奚朝,如此政局,当真国不国,君不君,臣不臣。

    景氏言辞大逆不道,理应重罚,可反观奚献帝却面色祥和,仿若方才景氏所言不过请安的吉祥话,却无人窥见奚献帝敛眸中精光一猝而逝,半闭了眼遂抬首望去。但见景氏眉淡扫,目平和,神情不悲不喜,纵使观察入微亦寻不到半丝波动,隐约间却透着睥睨天下的气度。

    “她就是你选的女人?”奚献帝的淡淡声极突兀,却是向着承奚王。费忠仁一惊,景氏不由一怔,谁也料不到才被冒犯天威的圣上竟会有此一问。

    承奚王扯了扯嘴角,答道:“得之我幸,再无旁骛。”话落,遂低头望去,灼灼华光映照一窈窕剪影,真真切切当当,清晰无雾,眸中仅有彼此。

    刹那间,奚献帝面上涌出一片惆怅,那神情并无怒意,徒有三分懊悔,三分自嘲,三分不明所以的意味。

    “得之我幸……既是如此,也罢……也罢。朕乏了,你们退吧。”奚献帝以手支颐,露了疲态,费忠仁刚要说些什么,却被他摆了手挥退。

    承奚王、景氏再次行礼,但见英挺之躯伴着淑女华衣,携手往外行去。苍茫大地,众山矗立,土地肥沃,瞭望无际,若为耀阳俯视群小,揽如画江山,需一统天下的勇气才可为。登宫阙,触目九天金碧辉煌,璀璨荣耀加身,亦只有与生俱来的智慧才可征服。

    后话:献元十七年三月,承奚王娶正妃,号德兮夫人。虽此后民间流传此女不守贞洁,有违妇德,然夫妇二人鹣鲽情深,德兮夫人于婚后亦持家有道,相夫有功,谣言终未得证实,难以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