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趁着早朝议政涉及连家时,便有人指出以连家的身份背景,绝不适合留守北方。众所周知,连上瑾先夫北疆王乃乱臣,其逃逸小弟连上峰乃贼子,纵使她助承奚王平乱有功,二人于前线风花雪月,共谱良缘,却也难以改变连家财雄势厚,坐拥北十四城庶民百姓信任的隐患,她欲嫁人,牵涉的不仅是连家存亡,更是北大局乃至朝堂动向。
倘若承奚王不过是平民百姓,朝廷断不会如此担忧,又岂会料到本该已亡的连上瑾凭空出现,与承奚王先斩后奏,虽促成北方接连大捷,却直接为奚朝竖立了更强大的障碍。
南溪王窥伺众臣言行,又望向奚云帝,遂呵呵一笑道:“相比新夫人真如传言所云,绝世倾城吧?”谁人不知连上瑾样貌标致,背景富可敌国,便塑造出“绝世倾城”的艳名,然南溪王转而又道:“早先有位景氏,如今又增连氏,承奚王如此艳福当真另本王羡慕,不过身为臣子便该事事先为朝廷,岂可被美色迷惑,断错形势,危及国本。”言下之意,连上瑾不能留,甚至连家也不应姑息。
奚朝虽历来便有罪臣女眷再嫁为妾的惯例,但此身份特殊之女再嫁重臣确属头一遭,难免颇受争议,甚至牵涉深远,不得不拿上早朝来议。
承奚王笑而解释,连上瑾饱读诗书,深谙忠孝仁德,此次戴罪立功便是希望将功抵过,此乃连家之孝心,亦是北十四城民心所盼。此言一出,大有威胁暗示,若朝廷一意孤行将连家治罪,势必掀起北方动荡。
南溪王欲再争执,不想奚云帝却发了话,淡淡的语气不紧不慢,只道承奚王、连氏续此佳缘,既是为朝巩固时局,亦令朕就此放心北方后续重振。然此话背后别有他意,以连家之财休整因连家摧毁的北方十四城,使尚待充裕的国库得以喘息,即便减免北方赋税几年,日后赋收亦大为可观。且,那日风云楼听西平王几言,便知他已调转枪头欲站在丞相一派,做荥皇后最有力的盟友,如此南、北、西兵马、财势已成三足鼎立,承奚王断不会贸然起事。
除此之外,奚云启尚有私心:“连氏孝心可嘉,忠心可表,朕甚为心悦,赐号淑瑾夫人。”再行赏赐布匹珠宝,风风光光,也算为凤兮多添点堵。
当夜秋雨如刀,风声嘶嘶攒动,皇后殿中阴冷透骨。
荥皇后叫人添了软褥、火盆,遂歪道榻上经由旁人抚额推拿,自那次受了刺激,她便落下头风症,逢刮风下雨,老天作怪,那头痛便如针扎,更遑论时不时心悸阵阵。太医嘱咐断不可操劳过甚,然后宫之大,争名逐利本就身不由己,她一日不得大权在握,一日难安寝食。
“娘娘,皇上来了。”一宫女跪于外殿轻声唤着,望不见内室的荥皇后懒散挪身,媚眼如丝,竟添三分妖媚之气,又听一沙哑干涩的声回道:“知道了,就说娘娘安寝了。”
宫女一惊,颤颤分辨这不是费刑么,只觉一阵风来,却见龙纹皇靴已越过身直入内室,身后一股力量将她拖出,但听费总管蹙眉不耐:“里间是谁,怎么皇上来了也不知通传!”
宫女啪嗒跪下:“总管大人饶命,是费公公。”未及注意费忠仁明显一愣,径自又道:“近日娘娘总说头晕,令费公公整治推拿,今日……今日再犯,直到这会儿……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