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云氏做主景门,在景如山出门的日子里极力维系各人间的平衡,她也曾萌生过幸灾乐祸将昊尤身首异处的事告诉兮奴,但最终为了景如山而揣着、掖着这个秘密,不准下人将消息透露进小院——但千算万算却独独没防着小兮。
当兮奴知道后,她的怨、她的恨一股脑爆发,瞬息使整个景门蒙上了阴霾……景如山的痛苦,小兮的痛快,景云氏的矛盾,兮奴的生不如死,四个人彼此折磨,互相凌迟。
又经过了几年纠缠不休的日子,兮奴最终饮下了景云氏送去的安神药,临死前还紧紧揪着小兮的手,将遗言留给这唯一的见证者:“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属于我的故事虽然要结束了,可你的故事注定一辈子都开始不了,你注定一辈子要活在我的影子下,注定一辈子都做一个替代品!”
然而从小兮口中说出的却是另一番话:“有人害我,有人害我!你告诉景如山,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他……”
听到这,凤兮彻底惊住了,自指尖蔓延的凉意很快充斥四肢百骸。她搞清了来龙去脉,更明白在这场三个女人的较量是没有一个赢家的;景云氏一生自视过高,她赢得整个景门的尊重,却深深惧怕着兮奴;兮奴沦陷于爱恨交织中不能自拔,临死还要羞辱姨娘,不料却被姨娘借题发挥,用遗言之说暗示兮奴是被人害死,同时深深加重了景如山的愧疚以舒缓她自己痛苦。
景云氏又哭又笑,使劲的抓着凤兮的手哀求着:“你相信我,相信我!那碗药我试过的,根本没毒!一定是小兮,一定是她害死了你娘!你父亲一辈子也不愿原谅我……可我真的没有……真的没有……”
那几年,景云氏就怕送去的饮食有半点差池,特别每样都亲自试过,确保万无一失。兮奴的死,对景云氏来说并无半分好处,不但与景如山之间再生嫌隙,还会让小兮等几个偏房有机会钻空子趁机拉下她的正室之位,因此她这正房坐的是战战兢兢,从不敢出半点纰漏。兮奴的死太过可疑,景云氏想不透除了小兮还能有谁有机会下手,尤其是小兮转述的遗言,太有针对性,也直接造成此二人多年的争斗。
“其实,兮奴也不是不疼你,她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毕竟是你的养父亲手杀了你的生父,她自己活在痛苦之中,又怎么忍心让你遭一样的罪。”景云氏眼神渐渐失了焦距,自言自语着:“死对于兮奴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起码好过我这个活死人……”
这日深夜,凤兮精神恍惚的回了王府,并没有当下询问姨娘那碗毒药的因由,如今细想已不觉得有知道的必要了——也许是姨娘下的,也许是大娘下的,也许是娘亲自己想了断尘缘,或是要趁此留下一个让所有人都不好过的谜?如果是以往,凤兮或许会认为是姨娘从中作梗,栽赃嫁祸,然而听完了故事的全部,她深刻肯定娘亲定是那种以己报复旁人的性子,说不准毒是她自己服下的,既害了大娘蒙上不白之冤,又让姨娘一辈子摆脱不了替代品的阴影,更让父亲遗憾终生罢。
但转念一想,上一代的恩恩怨怨复杂难辩,究竟谁对谁错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养父亲手杀死了生父,霸占生母,可凤兮生不起半点恨意;她想,娘亲不愿亲自教导她,定是怕她也纠缠进这理不清理还乱的是是非非中,试问有谁能接受一个杀父仇人呢。娘亲用死淹没了这个秘密,让她这近二十年的岁月里只有对父亲的爱,没有恨,或许这也是一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