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回风谷一战,合阳陆氏出力不少,救治伤兵、安顿流民,也可算得上大半个毁家纾难的功臣。穆国公一力举荐,得以让陆家长女嫁入宫中,册封贵妃,居于坤宁宫。
陆小姐从穆国公府出嫁,前来给她送嫁的除了秦榛之外,还有她的父兄。
秦榛亲自帮她操劳婚礼的大小事务,陆家给女儿的嫁妆排场甚至比皇后的还要大。而自从女儿成了皇后,王家也彻底脱离陆家。陆家家主自然气不过,嫁妆备得丰厚不少。
秦榛帮着陆小姐上妆的时候,见她的眼神黯淡,那一双美眸失去了光彩,只像一滩死水麻木着。秦榛捏了捏她嫁衣橙红色的裙摆,有些伤感:“不是正宫,用不得朱红色。三十二抬大轿也缩水成六抬了。可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陆小姐摇了摇头,想要勉强拉扯一个笑容安慰秦榛也没有办法了,她只是淡淡地道:“我不想后悔。”
秦榛颔首,命人取来盖头。
橙红色绣着青鸾的盖头缓缓落下,遮住了她清丽的眉眼,也遮住了她注定黯淡无光的一生。
没有她同秦榛当年一起幻想的六十四抬大轿,没有唢呐声,甚至没有大婚应该有的正红,只有父兄骑马在前为她送嫁,身后跟了一批批人抬着她的嫁妆,游魂一般飘向祁京极北的大殷皇宫。
不出她的意料,洞房花烛之夜,延和帝根本没有踏入坤宁宫一步。
陆贵妃也没有当回事,只是喊苏嬷嬷拿来一截木头和刻刀。她凭着记忆,想要将自己的家族腰牌再刻一个出来。深夜,月亮挂上了宫殿屋檐一角,红床已彻骨冰凉,陆贵妃不小心划破了手,可只能放进口中独自愈合。
秦榛会时常进宫探望,但从不会去长乐宫拜见皇后,为此皇后与谏官都十分生气,多次冲着穆国公告状。延和帝念及秦榛和穆瀚两人是从小陪着他一起念书长大的,不好得怪罪,只是私底下偷偷问过秦榛为何不去拜谒皇后。
秦榛冷笑一声:“如果偷来的东西都能光明正大展示在别人眼前的话,我是真的不擅长与脸皮厚如城墙的人交与。陛下大可夺我诰命,罚我不准入宫。”
秦榛这话说得太狠了,连陆贵妃都被吓了一跳,赶紧跑来未央宫为她求情,这也是延和帝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这位贵妃。
可穆国公夫人的话却一字不落地传到了皇后和京中贵妇的耳朵里面,皇后气得脸色发白,京中贵妇们啧啧称奇。
延和帝成亲一年之后,小太子呱呱坠地,皇帝龙心大悦,当即便封了太子。
只奈何小太子天生心疾,做任何事情都要一再小心。养到三岁了,还是个药罐子不见好。
延和帝看着儿子,心疼不已,那一夜喝醉了酒,一个人跌跌撞撞莫名其妙就到了坤宁宫。
他在一片愁绪与醉酒的朦胧中抱住了满脸惊诧的陆贵妃,酒精带来的雾气蒸腾了满眼,白雾迷茫,他感到他心中那么淡漠却无限温柔的月光再一次带着柔软细腻的温度,轻抚上了他的脸。
他爱那个姑娘,深爱到了心痛,他看着他们的儿子,更是无法喘息。
“我难受……你能不能、再抱抱我……”
无比清醒的陆贵妃泪水再一次滑落了下来,那是自从她嫁入宫中之后第二次流泪,也是她无数泪水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