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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玉说:“君子喻于义, 小人喻于利。”说完便转过身去。

    晴雯不得其法,又给黛玉讲了许多经商的完美计划,谁知道黛玉索性挣脱她的包围,自己让雪雁打些清水来洗耳朵。

    倒是白先生来解围:“姑娘倒是有做许由的心, 可惜那晴雯是个子贡。”

    这一下说的是端木赐, 孔子的七十二学徒里面大名鼎鼎的子贡, 经商起家,并不以此为耻。

    她劝的委婉, 黛玉也叫住雪雁,两眼含笑:“瞒不过先生, 学生素来不喜这些个经济之物。”

    时下, 不,历朝历代儒家不喜商人,黛玉受过完整的儒家教育, 自然也耳濡目染, 因而白先生不觉得错, 她只是多告诉些黛玉外面事, 让黛玉不至于过于酸腐不知变通罢了:“管仲变法起就不喜商家,前秦王蒙也曾布令:金银锦绣,工商皂隶妇女不得服之, 犯者弃市。就是本朝,也明令禁止商人之家用些许器物、着某些服饰,你如此这般想, 也无可厚非。”

    黛玉脸色微霁,她原想着先生会不问青红皂白就训诫自己一番,再回想刚才自己适才所为也确实有些任性,因而服气的听下去。

    “昔日太史公在《史记·货殖列传》里记载:原宪不厌糟糠, 匿于穷巷。子贡结驷连骑,束帛之币以聘享诸侯,所至,国君无不分庭与之抗礼。夫使孔子名扬于天下者,自贡先后之也。此所谓得势而益彰者乎?若不是子贡替孔圣扬名,儒学何以有今日烈火烹油之态势?便是江山流水转,那泰山脚下的孔家却安然受各朝尊崇。谁还记得端木家?”

    这话说的在理,黛玉忍不住为自己辩解:“若是衣食住行,便有田庄出息,倒买倒卖,总有欺凌贫民之嫌,有失君子风范。”

    她们适才的对话说的高深,晴雯这个现代人听的半通不通,但这句话可听懂了,她忙给自己辩解,也是给商业辩解:“姑娘此言差矣。所谓商业,源自商朝商国第七任君主王亥,也因此得名。商朝人精明能干,贩卖四方土产,建立出一个繁盛强大的商都,孔圣人自己便极为推崇商周之礼,若是读着儒家的书,自然不能不听圣人的话。”

    “再者,商业流通,压根儿不是欺凌贫民。姑娘且听我分辨分明:江南水乡盛产花鸭,漠北之地盛产绵羊,若是取缔商人,江南的人要吃绵羊肉须得在田间地头放牧羊群,岂不是把稻苗生生啃没?水乡精致,哪里去寻那一片空地来赶羊呢?而漠北的人想吃花鸭,可得现在沙漠里挖池塘,费劲引水,而有些鸭子又喜热,难不成漠北的人要专为鸭子建个火房,那如此一来,鸭子和绵羊又将卖得何等高价?”

    这比喻粗浅,屋里两位嬷嬷,并几个雪和紫鹃都听懂了,她们觉得晴雯所说有几份道理。大咧咧的,索性就直接点头了。

    晴雯继续说下去:“而且 人力也费,原本江南人做惯了一个人就能看守一群鸭子,放到不熟练的漠北人,只怕要用连个人都看不好。各地有各地特产,各地民众世代操持该业,自小精通的有不少,若离了乡做蚕丝,漠北人要消耗几代人才能摸索出来这其中的门道?这反倒是人力大大的损耗。而且原本商人贩卖固然自己得利,可也平抑了物价,不然建了火房养出来的鸭子,只怕漠北的穷人根本见到见不到。”

    “如此一来,姑娘还觉得商人可恨吗?”晴雯一口气倒完,暗暗给自己叫好,居然还记得三十年前在经济学学堂上学到的西方经济学第一节的内容。当初没翘课,也只是因为那堂课跟别的班合上,而那隔壁班有个睫毛长长的校草。周三的经济学课,一班女生起得大早,共用的楼层公共盥洗室里睡眼惺忪的女孩们洗漱化妆,互相瞄对方穿了什么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