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你——”沈追额角青筋暴起,面色青红交加,但除了一句惯用的呵斥,压根说不出更多话来。
被一个十七岁的小子指着鼻子骂做“走狗”,不仅极度屈辱与讽刺,而且还戳穿了沈追拼命遮掩的真相——是他接受了明仁帝与今上的暗示,出卖了江蔚风,才坐上天心府指挥使的位置。
所谓的天心府重臣谋逆,不过是皇家做局,除掉宁直不屈的江蔚风,换上一条更听话的狗。
沈追自认不是什么聪明人,但他善于审时度势,精于算计人心,所以明知自己样样不如江蔚风,无法凭本事胜过他,争得指挥使一职,却又十分不甘心一辈子做他的副手,处处听命于他。
于是在机会出现的时候,他毫不犹豫背叛了江沈晏三家同盟,将世代交好的兄弟送到了皇权的铡刀之下。
以至于晏家也随之没落,剩他沈家独掌天心府的大权。
午夜梦回,他也曾愧疚难安。可随着一次次“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自我开脱,他慢慢将自己的所作所为视作情有可原、理所当然,直到再度遇见江家人——
上回是江宝珍,这回是江羡余,毫不留情地扯开他的遮羞布,将他的罪行昭示于阳光之下。
他恼羞成怒,急火攻心,万分后悔当时一时心软,给江家留了一条后路,此刻望着姜羡余和姜柏舟轻蔑的眼神,恨不得立刻将对方斩草除根,碎尸万段。
但他不能。
姜家兄弟在方志洲、诚王、毅王面前都露过脸,江蔚风谋逆的旧案也不适合翻出来,他不能轻举妄动。
姜羡余将他的色厉内荏收入眼中,讥诮一笑,淡淡道:“大哥,咱们还是早些回扬州,继续隐姓埋名过日子,免得沈大人总以为我们有阴谋。”
姜柏舟一本正经地接话:“也好,回去我们就写信给巡抚大人,告诉他并非平安镖局不肯为江南百姓出力,而是咱们沈大人,不需要平安镖局出力,也不需要毅王殿下平安归来主持赈灾。区区雪灾,不过死十几万平民罢了,哪有沈大人的掩盖亏心事重要?”
沈追气急败坏,正欲开口,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串脚步声。
“姜镖头这话可不对。”
换上皇子蟒袍、披着狐裘的李熠先声夺人,施施然步入镖局,身后还跟着一队侍卫。
“沈大人上得君心,下听民意,怎会不管江南百姓的生死。”李熠看了一眼沈追,又浅笑着看向姜柏舟和姜羡余,“你们是不是同沈大人有些误会?”
姜羡余手腕一转收起长剑,“沈大人不请自来,擅闯入门,恐怕不是误会。”
沈追此刻已经收敛了怒容,恢复了一派严肃庄重的模样,仿佛方才被揭穿之后哑口无言、气急败坏的人并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