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会看不见了,惊慌失措之余,他狠狠扯过被压倒的衣袖,拭去嘴边的稠腻。
这等黏腻的味道是血,他吐血了,他看不见了,原本容暮还能听见衣物在唇边摩挲的声响,这下除了颅边轰鸣,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五感尽失反倒让容暮四肢重新充起气力。
纵使刚刚那一推让香炉撞到他的胸口,容暮依然鼓着劲儿从地上爬起。
话说来,他都多少年没有这么狼狈过了。
胸口闷闷的发疼,等他站立起来踱步到红柱那稳住时,他胸口突然泛起剧烈的疼痛,险些让他失去意志。
容暮随手捋开往常覆在额前的碎发,目不含笑的他多了些说不清的冷冽,他刚刚撞倒了香炉,左边是香炉,他右边有一根雕漆红柱,再往前走数十步,便是门了。
楚御衡那边好不容易平稳了心境。
想通了的楚御衡吐纳出胸腔里的一口浊气,回过头来,只见容暮不知何时已经从地上起来。
单薄的白色身影靠着红艳的柱子,衣摆还沾染了几片灰尘。
“阿暮……”楚御衡踏步向前,却见容暮头也没回。
容暮依旧冷冰冰的背影对着他,甚至在他伸脚的时候向门外走去。
楚御衡刚稳下来的心湖在一次被投下一块巨石,涟漪四起,掀起怒澜。
“你停下!是朕错了,朕同你道歉,朕心里是有你的!”
尊贵的帝王何时向人道过歉,楚御衡话说出口脸都气红了,但他眼前的容暮顾若罔闻。
依旧一步一步远离他,押着尾光的身影带着不可言说的萧瑟的干练。
楚御衡近乎目眦尽裂:“你不要蹬鼻子上眼,朕已经同你道歉了,你还要做什么?你今日要出了这个门,以后朕的床你永远也爬不上!”
楚御衡的喧吼让殿外的人都听见了,喜公公握着拂尘手都直颤。
殿下鲜少发这么大的脾气,还是同丞相大人发这样的脾气。
小宣子是个新人,这下更为战战兢兢,夹紧了腿。
可容暮什么都听不到。
他的身子自从到了北疆就没有好全,不是动不动咳血,便是四肢僵劲浑身发寒。
之前好不容易养回来些,今日这么一撞,倒许是又伤了根骨,咳出的血简直让他抑制不住。
灰扑扑的袖口还沾染着血迹,他从袖笼之中探出瘦削的手按压这胸口。
他已经疼到发麻,可他依旧觉得胸口有一块地方更痛,就像缺了个口子,无论用什么都填不满。
楚御衡说的对,他无父无母,就像从石头缝里伸出来的一样,能走到丞相这个位置他还有何不满足,他为何会难过。
拼命想要的东西,要不到了才会难过。
他现在这么失魂落魄,不就是他追寻了十年的行径,不过是一场飞蛾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