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彻底黑了。
大狱中安静极了,安静到了落针可闻的程度,安静到了寇翊在那一瞬间就捕捉到了裴郁离与白日不同的呼吸声。
寇翊半边身子窜了起来,立刻去看。
他看见裴郁离睁着眼空洞地望着上方,眸子里就像汪着一潭深水,黑洞洞的,瞧不见任何情绪。
“郁离,”寇翊第一反应自然是大喜,连着唤道,“郁离。”
裴郁离这次没再晕过去,可也没做出任何回应。
寇翊心里一抖,怔愣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问:“你回来了吗?”
裴郁离的目光没有什么焦距,半晌,喉间轻微地翻动了下,道:“好黑。”
他这一出声,寇翊胸口含着的一口气几乎是立刻散开,将他自己的三魂七魄都给招回了体内。
“牢房的灯火的确有些昏暗,”寇翊伸手探探他的额头,见他体温无异稍稍放下心来,道,“我很快就将你救出去。”
可裴郁离此刻的反应似乎极慢,又是半晌,他微微皱了皱眉,却什么话都不说了。
两人间的沉默持续了一会儿,一个只是直勾勾地对着虚无的半空看,另一个窝着满心的话却不知怎么开口。
周围的牢房里空无一人,外面连风都没有,一切都是静的。
寇翊不能再忍受这样的死寂,俯下身靠近了裴郁离的耳朵,涩着嗓子问道:“你在想什么?”
“裴黎。”裴郁离有些麻木却顺从地答道。
“裴黎,”寇翊低声重复了一句,又问,“是裴管家的儿子吗?”
“嗯,”裴郁离似乎很平静地在说,“黎明的黎,是个好名字。”
“的确。”寇翊道。
“可他消失了,”裴郁离的眼睛没泛出波澜,声音也没有起伏,只是在问,“还会有黎明吗?”
“会有的。”寇翊说。
“骗人,”裴郁离说,“是我偷走了他的命,所以我走到哪里都是黑的。”
他的平静只是假象,不如说他实在是太累了,累到无法再痛心竭力地哭一场,也无法再去责怪命运又或是责怪他自己。
一切都是无解的,他只想继续沉睡下去,那能让他无知无觉,是好事。
可他还是醒了。
是惩罚吗?裴郁离在想,是惩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