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良久,父亲接过粥碗。
他身心俱疲,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和着泪吃了两口,匆匆抹去泪痕,招呼着苍近前。
父亲的声音很虚,很弱。
他说:“扶我起来,我要给你留件东西。”
苍注意到他话中的细节,还天真的想,如果不过去,是不是父亲就不会留下遗言,不舍得走了。
见父亲艰难的支撑起身子,苍还是迎了上去,用被子遮住父亲伤痕累累的身子,跪在床前把头压得很低。
父亲摸摸他的头,叹的无奈又悲伤。
“不冻池底,冰层七尺之下,有母亲为你留的匣子,里面是她从上古神剑中取得的星海陨铁,如何善用,便靠你自己了。”
“我不,我天生不适合打铁,母亲应留给哥哥才是,我才不要听你的遗言,非要说的话,你便自己去与哥哥说。我才不想做报忧的乌鸦……”
“苍……”
父亲按住他的双肩,分明有话想说,还是咽了回去。
他只字未提,苍心知肚明。
父亲想说,他欠自己的。
他知道,父亲这是决意逃避了。换做是谁,被折磨至此都会绝望,他不能以什么家族大局的大义来压父亲一头,甚至从私心而言,他是希望父亲能够解脱的。
苍有些哽咽,他点点头,没有拒绝父亲最后的请求。
“好,我知道了……我也知道,父亲一直放不下流落在外的哥哥,如果可以……我会帮帮他的。”
“苍……”
“父亲,我先走了,您……珍重。”
苍逃也似的离开房间,在门前驻足回望父亲一眼,决绝离去。
他知道自己不能拒绝,不能挽留……因为那样,只是自私的延续了父亲的痛苦。
可他也没有真正离开,直到最后一刻,他都默默陪在父亲身边。
苍目睹了父亲跳崖的始末。
那人毫无畏惧的背对着深渊一跃而下,至死都注视着天,却没有朝天伸出手。
他恨不得躲到地底下去,赶快结束狼狈又荒唐的一生。
人们都恐惧着死亡,害怕炼狱中折磨魂魄的酷刑,唯有父亲是个例外。
因为父亲……因为苍疏影,早在生时就已承受了比深渊更可怕,更令人窒息的绝望。
还好,父亲走的很干净,躺在寒谷千年不化的坚冰上,好似睡着一般。
年少的苍抱着再也不会斥责他的父亲,在凛寒凄风吹拂下,那人残留的体温逐渐散失,最终僵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