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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来都来了,都已经望得见冰封的河面了,你说他再转脸回去……再说这阵子小两口一直冷战呢,他这会儿要是把盆往冯妙手里一塞,自己扭头回去,岂不是又得惹恼她?

    “那个……不就这两块尿布吗,咱们到那儿,洗了就回来。”方冀南讪笑。

    冯妙淡淡瞥了他一眼,不言语。

    河沿隔不远一处,三三两两蹲着几个洗衣服的妇女,砸冰洞洗衣服不太好扎堆,河流即便结冰也是有上下游的,为了避免你家的灰漂到我家的衣服上,总得隔开一些,一边洗一边说笑聊天,嗓门便格外响亮了些,瞧见他们过来,就有人先开起了玩笑。

    “哎呦,冀南呀,这是陪媳妇来洗尿布呢?”

    “啧啧,你瞅人家冀南,人家还陪媳妇洗尿布,真该叫我们家那口子来瞧瞧,整天说缝补浆洗都是老娘们的活儿,连一块毛巾他都不洗。”

    “你家那口子还洗毛巾?我看他整天脸也不洗、腚也不刷,还洗啥毛巾呀,你拿他跟人家城里来的知青比?”

    “哎呦喂,你咋知道他脸也不洗、腚也不刷的?”那妇女立刻反调侃回去,“是不是昨晚他去你家,脱裤子给你看的?”

    对面妇女笑骂一句“滚你娘的”,一帮子妇女们就一起哄笑起来,河边洋溢着快活的空气。几个年轻姑娘和媳妇子不好意思参与这样的话题,就跟冯妙一样只管听笑话洗衣服。

    农村的中老年妇女们总是特别爱说笑,生冷不忌,方冀南刚到农村时经常听得尴尬,如今对这种场面也习惯了,本来还担心让人笑话,这么一通说笑,反倒坦然多了。他在人前一向是沉默寡言不多话的形象,也不接茬,只管噙笑听着。

    冯妙沿着河堤走下去,熟门熟路找到自己平常的老地方。河面的冰很厚,几个小孩子正在滑冰玩耍,因为天天来洗,老坑的冰层就薄一些,冯妙拿石头顺着边沿敲敲打打,熟练地砸开一块完整的冰,搓着手两手往外抬。

    砸冰要是弄碎了,水面就会有细碎的浮冰,费事碍事。然而整块冰浮在冰水里,滑溜溜又很重,不好拿。

    “笨,”方冀南走过来,“我来。”弯腰两手两边一托,手腕一用力,便把圆咕隆咚一大块冰托到冰面上,顺手一推滑出多远。

    冯妙也不吭声,蹲下来自顾自洗尿布,并不打算再使唤方冀南。

    在家里当着卞秋芬就罢了,她成心激怒方冀南。到了这儿,她要是真跟方冀南因为洗尿布吵吵两句,但凡声音稍稍高那么一点,先不说他干不干,就算没事,河边这群酸辣爽口的婶子大娘们先能给你说出事儿来,恐怕还都是一边倒批评她的。

    有时候,环境就是这么让人无奈。

    她低头洗尿布,方冀南就蹲在旁边,望着冰封的河面,远处冰面上一小片瑟瑟发抖的干枯芦苇。

    他瞥了一眼,那边洗衣的几个妇女,话题已经从“男人不洗脸不洗腚”发展到“过年谁家买了啥年货”。在村里,你家过年买了几斤肉、炸了几碗丸子,都是公开透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