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生活的时代压根就没有民族的说法,不同国家的人都能正常结婚生子,也没见其后代被人看不起。
人比之别的生灵更强大的便是其包容性以及学习的能力,还有执着的信念,和血缘无关。
就像他曾经的同伴一样,因为高傲好战,他从一国之主变成了阶下囚,为了苟活,还曾牵马尝粪,何谈高贵?
而同样是他,受辱归国后厉兵秣马,约其身以及家,俭其家以施国,以自身之努力在十六年后成就灭吴大业。这又和血缘有什么关系?
决定一个人是否高贵的,从来都不是血缘,而是内心的力量。
最初的华夏不过是黄淮流域的一隅之地,而如今的大明之所以是大明,便是因为吸纳与融合。
所以,他认为真正的平夷之策不在于平人,在于平心。
至于生活习惯不同,长相有异,服装不一……木白引用了《春秋左传》中的一句话:“若以水济水,谁能食之?若琴瑟之专一,谁能听之?”
烹饪时,不用油盐酱醋,只用单一的水,谁愿意吃呢?演奏时只用琴瑟,不辅以其余的乐器、歌者、舞者,谁愿意一直看呢?
“智者求同,愚者求异,求同存异,方为国之策……这小子还真敢写。”奉天殿内的帝王抚须而笑,一双眼眸中尽是欣赏与欢喜。
奉上试卷的主考官心中落下泰半,这才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禀陛下,此卷考生所写过于大胆,其策略想法亦是闻所未闻,至于如何评定,众位同僚之间均是意见迥然,其争论之两极化前所未有之巨,是以臣不得不腆着脸请陛下定夺。”
“这样?”洪武帝将封了名的试卷折起捏在掌心,看着这位被自己选为主考官的爱臣,眯起眼睛问道,“你认为当如何?”
“以臣之见,此考生之用典功力稍有不足,譬如那同异之说并非出自圣人所言,而是医书,其余他所引用的不少典故臣亦是不曾听闻,想来并非四书五经之内。”考官微微抬眼,又道,“然臣以为,学艺不足可补,心性气魄不足,却是补不来的。”
“臣愚钝,臣在陛下治下为官已有一十八年,也不是没有想过驱逐北元后当如何整治,但臣之所想,囿于方寸之地,未破先人之眼界,即便做了恐怕也是会陷入千余年内我等和北夷之间不变的循环。”
考官顿了顿,掀了掀眼皮,见皇座上的人并无不悦,心中稍松,又道:“此生敢思敢想,殊为难得。臣观其谏言,亦是觉得有一定的可行性。常言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其法确为一大变,但未必不可通。”
“是以臣,给予的评定为……上上之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