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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啊,”一个中年人攥住了身侧青年的一只手,面上满是沉痛和后悔:“爹当初若是听你劝说,不去动这本书就好了,都是爹耽误了你啊!”

    面色沉重的青年微微一愣,他伸手搭住父亲的手,轻轻摇了摇头,道:“父亲,书是我自己编的,这是我的决定,更何况你我父子,何必说这些。”

    “可是,可是,你说这是弄得。”老人顿了顿,终是忍不住老泪纵痕,他抹了抹泪痕:“就这一套书,咱爷俩就得去地下了,就这一册书,爹对不起你啊!”

    是啊,就这一册书……

    青年垂下眼眸,某种思绪纷乱复杂,最终还是落下了感叹。

    站在一旁的木白绝对想不到,他之前还感叹的“佳人”其实就站在这儿,这位佳人名为荀匡,往前数可以追溯到三国曹魏的著名辅臣荀令君一脉。

    他的父亲也为家中有这样一位先人而深感骄傲,但在如今关于三国的茶社话本之中,如芝如兰的荀令君极少出场,老人家对此深感不忿。

    也因此,在得知应天府出售的三国一书中对曹魏描写颇细后,老爷子便千里迢迢特地跑去应天府采买了一套正版三国,并且翻了又翻,还兴致勃勃得将荀令君所有出场做了标记。

    但书籍昂贵,加上自家的书籍屡被盗印,生意大减,书社的资金链出现了困难。

    眼看着传承数代的书社就要毁在自己手上,老爷子痛苦挣扎了许久后,最终还是破了自己年轻时候立下的“荀家书社绝不盗印”的誓言,颤抖着将手伸向了自己最爱的书籍。

    荀匡原本不肯,他也极为喜爱三国,盗版便是侵害了他所爱书册的作者,而且从这册数的排版印刷中,荀匡敏感得意识到这册数背后的东家势力必然不凡——普通的商户买上这么一册书便有了经济危机,更何况是要印刷编纂这么一套的人。

    但在最后,荀匡看着一夜白头的父亲,以及每况愈下的书社生意还是拿起了笔。

    但不知是为了生意,还是对作者的最后一丝伪善,这对父子最后决定改版了《三国》,没有将原著全书盗版,而是出了个所谓的精装本,这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事。

    将错误推给父亲这种事荀匡是做不出来的,他也对皇长孙对他是编纂一事是否知情不抱希望,自编写那册精装本后,荀匡便觉心中有无数大山悬在半空。

    自身的欲望和良知搏斗的感受并不好过,而如今,这些大山终于落下了,实话说荀匡反而觉得有些轻松。

    正因为他有和旁人不同的心态,荀匡微妙的觉得这位皇太孙似乎并不像是要取他们性命。

    但这种罪罚死罪能逃,流放却是躲不开的,依大明刑律,南犯北流,他还好,父亲一把年纪了,若是流到了寒冷苦楚的北方恐难归来……

    既如此,不若他一人将罪名承担下来,这样曾经是乡老,在家乡颇有仁名的父亲或可得到赦免。

    他一边搀扶住泪如雨下的父亲小声安抚,刚说了两句,他猛然间意识到了不对,青年忽的抬头,看向站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的皇太子,眸中闪过了一丝疑惑。

    以皇长孙的身份以及这种罪证明确判罚精准的错漏,这位殿下完全可以直接处理他们,全然没必要往衙门递状纸,还把事情搞得那么大。

    而且这位殿下来福建不就是为了寻找书社印书,现在全福建八成的书商都在这儿了,过了今日,福建的出版业恐怕要垮塌一半,此举并不符合皇太孙此行的目的,于太孙的名誉而言……只怕也毫无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