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不回答,魏源也没有再逼问。某些时候他是个极其温柔的人,从不强人所难,但更多时候魏源又让人看不透。他这副身子太医说最多还能再活两年,最后两年舒舒坦坦地走不好吗?非要给皇上和霜落使绊子,这不是飞蛾扑火是什么。
想到这些,小六子有点失神。她自知人微言轻劝不动什么,就是觉得可惜,真的好可惜……
窗外不知何时又忽然簌簌飘起雪来,魏源伸手去接,可他身子太虚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魏源咳嗽两声,忽然道:“小六子,你听说过薰妃吗?”
薰妃是魏源的生母,小六子入宫早自然听说过。她点点头,就听魏源回忆道:“母妃是个很温柔的人,她来自僧伽罗擅长制香制药,寝宫中摆放不计其数的香囊。她每做好一个就给父皇送去一个,被退回来也不生气,不厌其烦地继续做。”
“少时我不懂她为何执着于做香囊,后来才知道那大概是她唯一能消磨日子的事情了。”
小六子有几分心酸。先帝荒淫,后宫佳丽是大魏建朝以来数量最多的,据说没有哪位佳人能在先帝身边超过一月之久。
“她死那日也是这样的雪天,我奄奄躺在床上,亲眼看着她身边架起木柴,浇上火油,父皇亲手点燃那支火把扔向她……”回想往事,魏源格外平静:“她走的很安详,热烈的火堆中没有挣扎太久,很快化作灰烬。”
小六子只听说过先帝荒淫,却从不知还做过如此惨无人道的事。小六子问:“先帝为何……为何要赐死薰妃娘娘?”
魏源笑:“一个再荒唐不过的理由,那年雪灾侵袭大魏五州,国库空虚哀鸿遍野,有人说妖星作祟祸乱宫闱。母妃是异族人,长相本就与众不同,再加上制香制药更是坐实了这些荒谬的言论。父皇冷酷,说烧死就烧死了。”
“所以你瞧瞧,皇家本就如此不堪,先帝杀妻杀子,当今圣上杀兄杀母,谁的手上不是沾满鲜血。这样的王朝就该覆灭才是哈哈哈哈……”
小六子脚下一软,跪了下去。她心底忽然涌出无限的勇气,伸手拽紧魏源袖袍,乞求道:“王爷,奴才有法子。咱们逃出宫去吧,去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魏源停下来望着她,片刻后又自嘲般笑了:“我时日无多,就想做点开心的事。出宫有什么好的,趁我死前还能再多拉几个垫背的。”
小六子问:“王爷,做这些事您真的开心吗?”
魏源一脸真诚:“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