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不曾打理自己的胡髯,乱糟成结,如同他此时的心情。
这个大女儿,一直是他的骄傲,不会无的放矢。转眼看向手中的卖身契,龇目欲裂,抬手便将它撕了。
“我不卖!”卖了他自己,也不能把儿女给卖了!
见他如此,一直镇定坚定的苏槿时如同有了依托,心中大石落湖,激起浪花翻涌,眼眶一热,真的涌出泪来。
哽了哽,压住心中的复杂,强笑着站起身来,“爹爹不必如此。他说了,这种东西,爹爹签了很多。既是卖了,何必惺惺作态?”
“你说我惺惺作态?”苏轩呆住,不敢置信地抬眼。
但对着女儿那似从水洗过的眼,发红的眼眶,满心的愤怒又转向难堪,咬牙艰难解释,“为父再如何不济,也不会想打着卖儿女的主意,不会做这种畜牲不如的事!”
“卖都卖了,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苏槿时别过脸去,语气轻飘飘的,“爹爹不要嫌女儿说话难听,在您签下这一纸卖身契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是您的女儿了。而您……也不必说那些信誓旦旦的话。若您真顾及我们几个的死活,又怎么会把家里的银钱都偷走,让我们衣食成忧?”
苏轩被人戳中了痛处,又听着女儿的声音弱得仿佛随时要消失了一般,心里一慌,“伊伊……”
苏槿时回视他,“父亲,女儿知道你的痛。因为我心里的痛一点不比你少。”
她朝苏轩跪下,双手交叠着行了一个叩头大礼,“女儿拜别父亲。”
饶是知道她是在做戏,苏槿笙和苏槿瑜两兄弟还是因着她带动起来的气氛难过起来。
虎子跪到苏槿时身边,“爹,别卖阿姊,我会打猎了,我去深山里打猎,我去猎熊,帮你还钱,求你别卖阿姊……”
苏槿笙跑入屋里,不一会儿拿出绝笔来,飞速写下几行字,拿到苏轩身边,抓着他的手就往落款处按。
怎奈他人小力气也小,苏轩手上又没有印泥,他怎么按也按不出指印来。
他急得四顾,忽又顿住,吐出一口血来。有了这口血,指印就水到渠成了。
苏槿时惊了一瞬,忙把他揽进怀里,掰开他的嘴,看到舌尖冒血,斥他,“怎的这般胡闹?!”
苏槿笙抓着她的手,安心地笑了。
原本只是做戏,想要在父亲面前上演一出家破人亡的戏码,却没想到两个弟弟入戏太深,连带着她根本性不需要装就悲怆起来。
“好了!”赖老三动了动生疼的手,斥了一声。
自觉捡回一条命,虽有了力气,却不想再在这里停留,看到明明得了好处还在这里卖惨的姐弟几个,牙疼得紧。
分明是他和他的人才是弱势的那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