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不由愕然抬头,窦氏挑了挑眉:“你惊讶什么?趋利避害,人人如此,也原该如此,只是手段有高下之分罢了,上策是看准形势,不失风度,中策是视而不见,只求自保,下策方是趋炎附势,落井下石。这些都是你要好好学的,你是李氏之女,日后这样的事还多着呢,这才到哪一步!”
“你还没瞧见过那人人指桑骂槐,恨不能将你踩成烂泥的情形吧?你没见过那大家一道挖好了陷阱,就等你闹出笑话乃至身败名裂的事情吧?若是连眼前这点局面就能让你心浮气躁,那时你又该如何?”
凌云心头微震,抬眼仔细地看了看花厅里的这些面孔,每一张都带着欢快的笑容,正说着亲热的话语,原来不过是算计和势利而已——不,她早就知道的,只是从未切身感受过。不过更重要的是,母亲说的这些,难道是她的亲身经历?那母亲又是怎么熬过来的?想到此处,她不由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窦氏一眼瞧见,简直连气都叹不出来了,咬牙低声道:“这些事是用拳头能解决的吗?记住你自己的身份,你是李家的女儿,但凡你还想要点体面,以后还想过点顺遂日子,就永远都不许再动手。你以为你还能有这回的运气?窦五郎柴大郎都是君子,宇文家那些小人却比咱们更怕别人知道。日后再有一次,你就名声尽毁了!”
她突然想起一事,语气更加重了些:“还有,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开口,更不能动怒,一切有我呢!”
待会儿会有事?凌云不由皱起了眉头。窦氏的神色却是愈发肃然:“不然你以为她们为何一定要让我们进来?难道只是让咱们来尝尝这些冷眼么?”
凌云忍不住道:“那咱们为何要进来?”为何要自投罗网?
窦氏轻轻叹了口气:“不进来,又怎么能知道她们还有什么后手?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后手,又怎能见招拆招,永除后患?按理,今日我原是不该来的,更不该带你过来,但咱们家眼下已是一步路都不能走错了,有些事,必须越早弄请阅好……”
她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只是正色道:“总之,你不能轻举妄动,只用好好瞧着就是了。”
凌云默然无语,她自知心机手段都远不如母亲,自该听她的吩咐,但不知为什么,心里却还是一阵的烦闷不安。但母亲就看着她,她也只能努力平心静气,默默等待……
大长公主虽是一句话也没跟窦氏母女说过,眼角却一直留意着她们的动静,眼见着窦氏固然是神色从容,就连凌云也渐渐沉稳了起来。她心里不由一声叹息,随即决心却是愈发坚定。
她慢慢放下玉箸,向身边的女官点了点头。
敬酒的乐曲声很快便悠然响起,穿着锦半臂的婢女们鱼贯而入,撤下菜肴果饼,换上酒水杂饮,夫人们面前是白瓷提壶和白瓷杯子,小娘子们则是清一色的琉璃壶杯,式样并不见得繁复精巧,颜色却是干净透彻之极,显见都是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