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绍和裴行俨不由都瞪大了眼睛, 一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刀在人在,刀亡, 就换一把,这叫什么话?
看到他们的神色,凌云也有些诧异:“你们, 不换?”
两人都愣了一下, 异口同声道:“换!”开什么玩笑, 身为武者, 兵器关乎性命,原是怎么重视都不为过,但真要赶上了刀亡枪断,自然得赶紧换一把,难不成还真的跟着去死——要这么说, 凌云刚才那话, 其实一点都没错,可为什么听着却是那么别扭呢?
凌云心里愈发不解:既然他们也觉得应该换一把, 那为何会这般惊诧?
三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知该从哪里说起。还是柴绍先笑了起来:“三郎这一答, 可是正合了尊师的意思?”
凌云点头道:“是。师傅说,世上的宝刀宝剑都是给人使的, 只要所托得人,便不算辜负;可若舍本逐末,重宝刃而轻生死,那便是既辱没了宝刃, 也辱没了自己,断然配不上使它了。”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裴行俨从诧异里回过神来,越想越是服气,禁不住叹了口气:“三郎想必是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才能说出那般通透的话来。”
凌云微微一笑,没有做声。一旁的玄霸却忍不住插嘴道:“倒也不全是因为这个。”看着寒光如水的冷艳锯和微笑不语的凌云,他骄傲地挺了挺胸膛,“师傅说了,冷艳锯是天下至快的宝刃,只有至勇之人才配得上它。因为至勇者不畏于势,不欺于心,如此,方能不辜负这把宝刀的锋芒!而我阿兄能说出这句话来,便证明他配得上这把刀了。”
这话着实有些难解,柴绍和裴行俨一时都有些困惑:勇者才能用快刀,这话好说,勇者当不畏于势,这话也好说,可为什么还要不欺于心呢?而且,这些跟凌云的那句话又有什么关系?
玄霸瞧出他们的不解,胸膛愈发挺得高了:“我师傅还说,世上的勇者,不畏强势容易,不自欺欺人才真正难得。心口合一,坦然无畏,方是大勇,她走遍天下,也没瞧见过几个。不然,刀断了就换一把,这话人人都心知肚明,可又有几个人能坦坦荡荡地说出来?”
原来如此!裴行俨恍然点头,低头看着手里的冷艳锯,心里不知为何竟有些怅然若失。这心绪他一时也难以分辨,当下也只能双手托起长刀,郑重地交还给了凌云。
凌云瞧了他一眼,轻声道:“裴大郎,你是赤诚君子,至勇至刚,无双无对,只是生来肩负重任,不敢稍有差池,自然比不得我等闲云野鹤,口无遮拦。待日后到了沙场之上,你心中再无顾虑,自然便能枪随心走,所向披靡!”
裴行俨心头顿时一震:。他少年成名,几无对手,今日却处处被凌云克制,再听到了玄霸的这席话,未免信心动摇:自己论智不如柴大哥,论勇不如李三郎,日后真能建功立业,光辉门楣?如今听到这几句话,这才觉得眼前敞亮了起来:李三郎说得没错,自己不是没有胆魄,只是顾忌太多,束缚太多……只要放下这些束缚,他在枪术马术上,定然还能再上一层楼!
抬头看着凌云清澈的眸子,他只觉眼前之人不但是自己最难得的对手,也是最难得的知己,心头激荡之下,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凌云的手掌:“李兄……李大哥,多谢你的金玉良言!不知大哥准备去往何处?小弟日后定要登门拜访,再好好跟李大哥讨教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