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瞧了建成一眼,神色认真地答道:“我不会,阿兄放心。”
她怎么会跟元吉计较呢?当初她就亲眼见过元吉的处境:打小被放在外院,只有婢子照顾,从来无人过问。她还记得,小小的他曾不止一次地找到主院门口,却从来没有被放进去过一回;她记得当时他不管怎样哭闹,所有的人对他都是视而不见;她更记得,长兄建成在一次远道拜见母亲后正好瞧见了这一幕,他沉默了良久,然后便一言不发地抱起元吉大步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那时,她心里又是感动又是羞愧,大约正因如此,后来玄霸要被送走的时候,她便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因为她不想再为此羞愧,她要做一个能保护弟弟的人,就像长兄那样!
瞧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建成不由笑了起来,他刚才怎么会觉得三娘变得陌生呢?她这答话的模样,分明还是当初那个实心眼的小娘子:既不忍丢下四郎不管,又不知该怎么哄他,只能一脸认真地坐在他的身边,一脸认真地告诉自己:阿兄,这是四郎,我是三娘。
他这一笑,几个人之间的气氛自然缓和了下来。建成想了想还是问道:“三娘刚和母亲说过话,母亲的精神可是还好?”
母亲么?凌云心里一阵难过,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建成的脸色不由得渐渐地变了。他这次收到消息就带着元吉从河东老家赶了过来,一路上自然也是焦虑忧心的,谁知见面后母亲只瞧了元吉一眼,便把他支了出去,再不许他进门;他实在忍无可忍,和母亲分辩了两句,也被母亲轰了出来。之后他便也不愿去招母亲厌烦了,加上元吉和世民每回见面必有冲突,他索性带着元吉住到了城外,眼不见心不烦——母亲还是那般威风固执,他不信这病能有多重!可现在看来……
他心底突然一阵悸动,仿佛有什么极要紧的东西他就要错过,永远都无法追回。忍了片刻,他到底到底忍不住走上几步,对周嬷嬷道:“你可知里头何时才能商议完毕,可否让我先进去问个安?”
周嬷嬷心里一痛,几乎不敢直视建成,只能垂眸欠身道:“夫人严令任何人不得打扰,老奴不敢违命,还请大郎稍候片刻,待会儿国公出来了,必然会让各位郎君都进去。”
这话跟之前倒也差不多,建成却只觉得越发烦躁,来回踱了几步,心里那份不安竟是越来越重。周嬷嬷瞧着他的身影,心里也是越发悲哀——大郎还不知道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吧?以前不知道,如今也不知道,也许如今总算知道了,却已经太晚太晚了……
建成又来回走了两遍,心头的焦躁再也压抑不住,抬头瞧着周嬷嬷道:“烦劳嬷嬷去通传一声,我有事要禀报母亲。”他的语气还算平静,眼里却已有几分遮掩不住的焦心。
周嬷嬷心里发酸,眼泪几乎堵住了嗓子眼,她根本不敢出声,只能咬牙摇了摇头。
建成怔了一下,突然间一股怒火直冲心头,竟是怎么都无法克制,伸手便将周嬷嬷拔到一边,自己大步往里就走。凌云正在旁边,忙扶了周嬷嬷一把,周嬷嬷反手便抓住了她:“三娘,快,快去拦住大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