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抬手满上了第二杯酒,端起酒杯正色道:“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教萨宝。”
何潘仁略觉意外,但看着沈英郑重的神色,转念之间也猜到了几分:“沈前辈可是想问三郎的病情?”
沈英坦然点头:“正是,我听阿云说,似乎这边的医师们都已束手无策,倒是大萨宝调制的药粉还能有些作用?”
何潘仁沉默片刻才道:“药和配方,我都已留给她们了,三郎日常用着便是。只是这些……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沈英心里不由一沉,何潘仁并非医师,但手头颇有奇药,杀人救人,往往立竿见影,但如今就连他都没有办法了么?
何潘仁的心头也是沉甸甸的,三郎心地纯良,他也不忍心;更重要的是,三郎还是她最亲近的人,在她的心里,只怕比任何人的分量都要重;眼睁睁地看着三郎病死,对她而言,是何等残酷的事!也不知到了那个时候,还有谁能安慰她……
他端起酒杯,慢慢饮下了杯中之酒,只觉得一股苦涩无比的滋味从舌尖一直蔓延到了心头,半晌后才缓声道:“前辈放心,我会尽快回西域,沿路寻访名医,再通知各处商队帮我收集奇药。三郎吉人天相,或许自有机缘。”
也就是说,一切都只能看运气,等奇迹了。沈英心情愈发沉重,默然良久,终于开口:“若是如此,我想与萨宝同路而行,不知萨宝方不方便?”
她居然想跟自己一道去西域找药?何潘仁惊讶地瞧向了沈英,脱口道:“前辈何必如此辛苦?我自会尽心尽力。”
沈英话一出口,心念便更加坚定,闻言只摆了摆手:“我当然相信萨宝,只是我早就想着要多去外头走走了,这游山玩水是走,寻医问药不也是走?不到最后,谁能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机缘?”
何潘仁不由愣了愣,心底深处有什么地方被撞了一下,这感觉他一时也分辨不清,嘴里只能继续劝道:“可如今西域局势动荡,路上也并不安生。”
沈英笑了起来,扬眉瞧了瞧窗外:“大萨宝,难不成你觉得,中原的局势就不动荡了?留在这里就会很安生了?”
此刻的窗外,晚霞还未完全散去,一抹红色依旧烧得如火如荼;而新月已静静地挂上了树梢,一弯淡白说不出的美好安宁。在这白昼和黑夜的交界处,在这朦胧恍惚的暮色里,一切仿佛都在无可挽回的逝去,一切仿佛都有可能来临。
何潘仁目不转睛地看着天边,那道霞光正在变得越来越黯淡,可在他心里,却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地重新燃了起来,是啊,怎么走都是走,怎么过不也都是过?放下执念、黯然远走是一生,心怀妄念、肆意而为,不也是一生?不到最后,谁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机缘?因为这中原的局势,就像沈英说的那样,已经乱起来了,而且必然会越来越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