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的回答也是直截了当,毫无犹疑:“昨日之事,的确是三娘鲁莽,只是贵府二郎有意刁难在先,出言不逊在后,我也是忍无可忍才出手。今日冒昧登门,我是想禀告大将军——此事,到此为止,日后只要贵府的人不再心怀怨愤,挑拨是非,只要我家父兄安然无恙,我便不会再让大将军担惊受怕,也不会再让贵府的郎君们颜面扫地。大将军尽管放心。”
宇文述发现自己再一次地说不出话来了。
凌云为何要登门拜访,要留柬示威,他原已猜测了许久,想到的答案无非是:她多半会以赔罪为名,从自己嘴里打探圣人对李家的态度,打探之前是谁在挑唆生事,再往大胆妄为里猜一猜,他也不过是觉得这个女人自负本领高强,说不定会软硬兼施地让自己放过李家,不再计较她的鲁莽之举……
而现在她居然毫不掩饰地告诉自己说:她就是在报复宇文家,就是要让二郎颜面扫地,而且如果自己不担保李家人日后安然无恙的话,她还会继续报复下去!
她怎么敢这么对自己说话?
怒火中烧之下,他微微眯起看眼睛,脸上反而露出了笑容:“李家娘子果然是艺高胆大,深谋远虑。老夫佩服!”
凌云却仿佛根本没听出话里的讽刺之意,只是摇了摇头:“大将军谬赞,我生性胆小,之前更是凡事忍让,惟求平安,可就算如此,我也没能保住阿弟的性命。痛定思痛,我才明白,当今世道,命如草芥,与其忍气吞声,让人得寸进尺,倒不如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反倒能让人忌惮,能得个平安,就算不能,大不了同归于尽,至少也能得个痛快。”
抬眸看着宇文述,她的语气也是平淡得讽刺无比:“大将军自来恩怨分明,欺辱之仇,灭门相报,说起来,这般手段,我还要好好跟大将军学学才是。”
宇文述一口气顿时都顶在喉头,说是也不行,说不是也不对。他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既然如此,那你当众殴打我家儿郎,却过来要挟我,让我必得保你李家平安,却不知你是哪来的底气?难不成你觉得就凭你那张拜帖,这番言辞,就可以让我宇文述为你效力,听从你的差遣!”说到后来,他的语气里已带上毫不掩饰的森森寒意,目光更是恨不得化为利刃,直接劈向凌云。
凌云不闪不避地看了回去:“多谢大将军直言相询,那我也实话实说——我的底气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有把握,用我的命,来换大将军的命。”
不等宇文述发怒,她的脸上已露出了一个近乎愉悦的微笑:“所谓天子之怒,流血千里;布衣之怒,流血五步。大将军深得圣心,翻云覆雨之间便可让豪强灭门,天下流血,三娘虽不才,却也有胆做一个生死之约。大将军,从今日开始,李家死一人,宇文家必死一人,若是李家连我在内满门覆灭,宇文家必然会断子绝孙,咱们各凭手段,以命换命,也算是,不枉人间一趟!”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目光却是越来越亮,待说到“从今日开始”时,落在宇文述的脸上的目光已带着压制不住的热切,仿佛期待着他赶紧点下头去,期待着从此便能大开杀戒,再无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