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能向凌云点了点头,随即便抱手在胸, 对着墓碑深深地弯下腰去。
凌云看到柴绍便颇感意外,见他这么郑重行礼,心里更是惊疑:“柴大哥?” 他今日怎么会过来?又怎么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柴绍缓缓直起了身子,见凌云神色困惑, 到底还是笑了笑:“三娘,对不住, 我……”他突然有些词穷, 沉默片刻后, 伸手从自己的荷囊里拿出了一样物件。
那是一枚玉佩,质地温润生光。雕工简洁古朴,在中心处还镂空镶嵌了一枚小小的鎏金钩,只是钩子看去已有些年头了,金色斑驳,式样普通,和这枚莹润别致的玉佩并不相衬。
凌云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玄霸的东西。
她若记得不错,这枚玉佩还是玄霸亲自找人做的,她也曾觉得中间的金钩太过突兀,玄霸却满意得很,时常拿出来把玩,后来变故迭出,她也没再瞧见过这枚玉佩。
如今它怎么会到了柴绍的手里?
抬头看见柴绍复杂的神色,她猛地醒悟过来:这枚玉佩只怕就是玄霸为柴绍而准备的,里头的金钩说不定也跟他有关。不过以玄霸对柴绍的仰慕,这并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吧?除非……凌云心里一沉,脱口问道:“你是何时拿到的?”
柴绍嘴里又干又苦,低声道:“今日,我是今日早间才见到它。”
说完这句话,他眼前恍惚间又浮现出洛阳初见时玄霸那热情的笑脸:“我曾托秦娘把一样东西转交给柴大哥,不知大哥收到没有?”
是的,他收到了,在四年之后,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之后。
凌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柴绍突然不敢再看她,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玉佩,解释道:“这枚金钩,应该是十来年前我带三郎玩耍时留下的。四年前,他托秦娘把玉佩转交给我,还写了封信解释来龙去脉。秦娘便交给姨娘她们了。只是我一直都没见过这两样东西,直到这几日修补小环住过的屋舍,这才翻出一个匣子,里头装了好些物件,也包括这个玉佩和那封信。”
那封信写了很长,每个字都写得着实漂亮,整封信却也写得也着实絮叨,他读着读着,耳边就响起了玄霸那永远都兴致勃勃的声音:“柴大哥,我已练了好几年的骑射拳脚,但都练得不大好,只有弹弓还算过得去,不过我的棋艺长进了不少,下次见面,定要向大哥好好讨教!”
“柴大哥,玉佩里的这枚金钩你还记得吗?是你和我玩藏钩时不小心落下的,我怕弄丢了,就找了块玉镶上。如今完璧归赵,大哥不要嫌弃。”
“柴大哥你放心,这几年是阿姊在照顾我,我阿姊是世上最好的姊姊,如今我一切都好,就盼着能早日见到大哥……”
玄霸一定没有想到吧,他的确很快就见到了自己,自己却已经忘记他了,甚至在他提过有东西送给自己之后,也转头就把这件事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那时候想的是什么呢?他想的是,姨娘和小环纵然千错万错,终究是他的家人,他应该帮她们承担责任;他觉得只要他娶了凌云,好好待她,就是承担和弥补。至于别的,他不愿多想,不愿多看。秦娘那时明明就住在府里,他却不曾认真地问过她一次话。哪怕他问一声呢,姨娘和小环怎么可能还瞒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