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青自来不知愁为何物,此时却突然体会到了那种难以言喻的酸涩滋味。呆了片刻,他还是老老实实地低头跪了下来:“阿娘,儿子回来了!”
莫姨娘忙伸手拉起了他,嘴里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怎么比阿娘都高了?”说完这句,她上下打量着柴青,嘴唇微颤,眼角也沁出了几点泪花,神色又是欢喜,又是伤感。
柴绍比柴青晚进门一步,心里的惊讶震撼却比柴青更甚——眼前这个简朴利落的莫姨娘,对柴青来说自然是陌生的,对他来说却并非如此,在他的记忆中,当年莫姨娘刚到柴家时,差不多就是这副模样,后来才一年年地渐渐变得臃肿伧俗,满腹怨气……
他心里一时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等到柴青和莫姨娘见过礼之后,这才上前几步叫了一声“姨娘”。
莫姨娘怔了一下,脸上的激动之色顿时收敛了大半:“大郎也来了。”
柴绍微微欠身:“姨娘一向安好。”
莫姨娘也是客客气气地微笑还礼:“有劳大郎惦念了。”
柴青站在两人当中,看了看莫姨娘,又看了看柴绍,只觉得这两人怎么看怎么不对劲:“阿娘,阿兄,你们……”
他话没说完,莫姨娘已回过神来,毫不客气地伸手在他额角上戳了一下:“什么你们我们的,你看看你这一身的灰,来场雨准保变成个泥猴儿,还不快去洗漱!”
看门的老嬷嬷忙过来拉着柴青笑道:“二郎快跟老奴来,你阿娘这两年给你做了好几身衣裳,正好试试合不合身。”
柴青原本觉得哪里都别扭,被莫姨娘这么伸手一戳,叉腰一骂,这才全身舒畅,高高兴兴地跟着老嬷嬷走了出去。
院子里转眼便只剩下柴绍对着莫姨娘。他也不知说什么才好,索性四下打量了几眼,却见这里的门窗屋瓦其实都没什么变化,只是廊下墙角的树木花草多了好些,在夏日的阳光下生机勃勃地盛开着花朵,舒展着枝叶,也让整个院子多了好些活力。
他心里一动,隐隐间有了几分明悟:“姨娘这两年看来过得还好。”
莫姨娘也转头看了看院里的花草,有些感慨地笑了:“是还好。”说着又抱歉道,“这院子里也没什么坐的地方,大郎且待我收拾收拾这些账本。”
她一面说,一面便弯腰整理起了面前的案几——柴青进来前,她显然正在算账,案几上堆着七八卷账本,铺了几十根算筹,还放有笔墨纸砚等物;只是柴青来得突然,她激动之下随手一推,砚台里的墨汁洒出来了不少,账本也是七零八落散得到处都是。